风里的海水气息越来越重了。正午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座城市,在清澈的冬季晴空和苍白的冬季阳光中闪闪发亮。这是热那亚。鲁滨逊从事地下工作的海港热那亚,仿佛带着亚瑟的所有秘密,向着弗朗西斯展开了双臂。

一种类似于焦灼和感动相交织的奇怪感情,刹那间将他从里到外烧了个透,给他疲倦不堪的双腿注入了新的力量。当自行车驶入市区的时候,弗朗西斯终于能举枪扣动扳机,密探的整个后脑勺都迸裂开来。

这一声清脆的枪响,以及市民们惊恐交集的喊叫,足够把全城的士兵都招来。然而和弗朗西斯已经做完的事情相比,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自行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当警笛声在市集上空拉响的时候,弗朗西斯已经拨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拐进了一条小巷,看见一堵围墙就翻了过去。他伏在墙内的一堆柴火旁,侧耳聆听墙外纷乱的脚步声。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他的。即使找不到,他们很快也会查明死者的身份,然后就要把热那亚封起来,翻个底朝天……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怨不得谁。如果连这一点都想不通的话,他这三十岁算是白活了。

“这是为了第一突击旅全体死去和活着的人。”即使是在这样的关口,他仍旧来得及按法兰西人的习惯矫情一下,“也为了你,没心肝的。”

“……是你?”

尽管这只是女性压低了的惊异的声音,但他的神经仍旧绷上了,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枪柄。他转过脸来,正看见一个纤秀的姑娘站在柴火边的一扇门洞旁。

“上帝果真眷顾我,小天使安杰丽卡!”他微微一笑,认出了杰出的地下工作者契亚拉·瓦尔加斯。在游击武装刚刚建立的那些日子里,他们曾在某个会议上有过一面之交,“来的是你,而不是哪一个大兵。”

姑娘抓住他的手腕,一直把他拽到门洞里来,锁上了门。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你怎么一个人陷进热那亚来了!”她一边低声埋怨着,一边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先到书房里坐一坐,我给你倒一杯红茶……”

“这房子可真漂亮,不过还是把我藏进地下室里吧,小天使!如果这房子还有什么地下室的话。免得他们一会儿来敲门……”

“他们不会来敲门的。”契亚拉把他按在书房的椅子上,轻盈地转过身去,“谁敢来怀疑技术顾问施马霍尔先生,还有可能的安杰丽卡·施马霍尔太太啊!”

弗朗西斯睁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自己无意间闯进谁家的后院里来了。

“这就是说,你们住在一起了。这是个不错的隐蔽办法……”当热气腾腾的茶杯刺痛着他掌心的伤口时,弗朗西斯思忖了片刻,问道,“不过,为什么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