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送孩儿去刑场……”

“我真喜欢这一段。小白鹤。”他浓重的西班牙口音唱起俄文歌来,别有一种纯朴的傻气,“我最喜欢这一段……”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前面的歌词呢。‘请相信我吧,我没想到死去,我才十六岁小青年……’照你的性子,难道不是这样?”

“是啊,不该想到死亡,然后,战斗才会很轻松。小白鹤,活着不是为了拖着枷锁。”他那橄榄绿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闪闪发亮,“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这一段……”

“这唱的是牺牲。可是在下一段歌词里,朋友们把他救了出来……”娜塔莎的声音非常轻,“然而牺牲常有,至于回到生活中来——很多人永远回不来了。”

“可是,你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吗?我不也回来了吗?我还活着,今年才二十四岁,我还远远没有活够……”

她霍然抬起头来,正看见安东开阔而明朗的面容。他说他今年二十四岁。对,对,算起来,万尼亚·布拉金斯基今年也该是二十四岁。

“听我说,小白鹤……死过一次,所以才更明白,活着是多好、多美的事情……”安东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后背上,“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小妹妹,要多笑一笑。不然,将来战争结束后,你回到家,妈妈会难过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最喜欢那一段歌词了。”娜塔莎依然没有笑,“要我说出来吗?既然你是个快乐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你说吧。”

“因为那一段里面唱到了家乡,还有亲娘。”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仍旧百感交集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直到那双似乎是永远快乐的眸子里,氤氲着有如故乡河流般清澈的泪光。

这一切都被罗维诺看在眼里。由始至终他都坐在一旁,默默无言,一支接一支地卷烟抽。在他手心里躺着那只盛烟末的小荷包。红丝线在家常的花布上绣出小白鹤对小雄鹰的问候。罗维诺结识安东不过一年,而小荷包陪伴安东已有七年的时光。花布褪了颜色,缝边磨了线头,鲜红的赠言变成了热血染过的暗红。罗维诺想象着它曾经洁净秀美的日子,想象着十七岁的安东怎样捧着这小玩意儿,第一次学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