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怎么说,马德里真美。”罗维诺再一次急匆匆地补充道,“墙真白,樱桃树真茂密,妇女们心眼儿真好,弟兄们真忠实……”

在地中海的另一侧,西班牙的橄榄树林像白金一样耀眼,西班牙的柠檬树林像睫毛一样幽静。国际纵队的战士们曾誓死保卫过的雅拉玛山谷,已经开遍了鲜血滋养出的野花。尽管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可是泥土里的鲜血……好像用不尽似的。

丽莎有了个秘密。游击队员们不知道,丽莎的丈夫不知道,也许,连她自己都还搞不太明白。如今,无论黑夜也好,白昼也好,她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就好像两颗永恒不灭的星星,燃烧在那幽长的睫毛下面。

丽莎越来越经常地唱歌了,她在宿营时唱,在征途中也唱。有些歌洋溢着陌生又奇妙的吉卜赛情调;有些歌则早已被人们所熟知。她多多少少有些走调,可是她歌唱时自有那样一种神情,让人觉得这歌本就该照她那样唱。

她一边唱,一边微微侧着头,仿佛是在倾听歌声之外的什么声音。她的丈夫和她并肩而行,小心翼翼地拉着她那健美的手臂。他不说话,大概也是在倾听着什么。

……那是一个格外清澈,格外碧蓝的夜晚,人们宿营在峻峭的岸上,波光粼粼的河水庄严地涌向远方。亚平宁睁着青玉一般的眼睛,仰望着那在她头顶缓缓旋转的北斗七星。

丽莎坐到基尔身边,火热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间她那星星般的眸子几乎刺得他两眼发疼,她的面颊满怀柔情地摩挲着他的脸庞。

“我们要有儿子了!”妻子贴在丈夫的耳畔说,“我们要有儿子了……一定是个儿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一瞬间,漫山遍野的鲜花都在他眼前飞旋起来,围绕着他和她——丈夫和妻子……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找到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可希望是个女儿!她长得像你也好,像我也好……”

他一下子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来,而她用小拳头抵住了他的胸口,又是埋怨,又是得意地笑了:

“轻一点儿!轻一点……瞧你挤着我们俩了……”

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要有孩子了。仿佛一只伶俐的小鸟飞遍了山野,整个游击队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想要你的小娃娃长得漂亮,那就多看看漂亮的东西。”负责炊事的约兰达大娘以富于经验的口气说,“多看一看干净的水吧,小丽莎,我想办法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可我觉得星星比清水更美,应该多抬头看看星空。听哥哥的话,没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