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依旧紧握着方向盘,就好像老船长守着亲爱的船舵一样。柯克兰家教养出的儿女,生来不会选择别的命运。只要还能够行走,只有还能够张望,只要还能够呼吸,他就得一直向前方。这高陡而漫长的道路,早在二十岁那年,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利物浦故乡的时候,就已经固执地铺展开来了。

然而战争总要结束的……

回到人间!回到安菲尔德的看台上去。战前的最后一个联赛冠军被埃弗顿捧走了,但利物浦要成为战后的第一个王者。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将不可避免地见到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也许就在解放了的巴黎。应当为这会面做好准备,为的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不失去尊严和力量。

“等着吧,弗朗西斯。”他默默地、严厉地想,“我们俩谁也不会对谁让步,我们还是我们!”

眼看着这旅途将要结束在十分钟之后了,然而大多数时候,生活都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忽然一个打横,拦在了他们前面的道路上,幸亏亚瑟及时踩下了刹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寻思着他们是不是终究没有逃出法西斯的手掌心。

即使是那样,也要照着男子汉的方式,把头颅昂得高高的。可是小妹妹……可怜又可爱的契亚拉!他担忧地向她投去一瞥,发现姑娘的两只手在膝盖上攥紧了拳头。

“晚上好!可爱的女士和尊敬的先生!”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腰间都插着枪。其中一个扶着驾驶室的车窗,煞有介事地向着亚瑟行了个礼,“做我们这一行的,自有规矩,尤其不会为难可爱的女士。啊,只是借些钱而已,请配合一下!”

不过是遇上了劫匪,这么说,命运待他们还算客气。然而,当他们分别将自己身上的皮夹递出去后,劫匪还是不肯轻易离开:“说真的,小女士。您不需要这些耳环、项链、手镯和戒指。相信我,多余的装饰品只会损害您的美丽。”

契亚拉顺从地把首饰一件件解下来。亚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一切,觉得胸腔里的怒火要把自个儿给烧透了。柯克兰家的男子汉,在生活中担任的角色从来都是探索者和征服者。一桩普通抢劫案中的受害人——啊,这种屈辱怎么也不配降到他的身上!

只是还要忍一忍,忍一忍……这段屈辱的插曲很快就会结束了!

“成色不错。”高个子的劫匪一边细细观察着战利品,一边对个头稍矮的同伙说,“简直可以过一段皇帝的日子!要挑上几瓶好酒,还要看上几场够水平的球赛……说来我好久没看球了,真怀念那些了不起的技战术!”

“技术好,所以1934年和1938年的世界杯冠军,都是咱们的意大利老妈妈。”矮个子颇为自得地回答,“哪像英国人,拼抢和铲人倒挺凶狠,可是脚下技术糙得不能看。”

亚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这时劫匪们已经走到自己的车旁,打算离开了。但是他们那不屑的嘲笑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