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什么?”她惊惶地问。
就在那一瞬间,安东尼奥清醒过来了。他跃下坡顶,将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柔地说:
“没什么,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走吧,好丽莎!”
丽莎站着不动。
“伊丽莎白!”安东尼奥厉声说道,“你没有权力浪费转移的时间!”
在二十四年的青春生命中,这是他第一次严厉地呵斥一位女性。
可是她依然站着不动。
安东尼奥将自己的左臂贴在丽莎的双肩后面,右手轻柔而又不失力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向着游击队可能的转移方向,他几乎是架着丽莎往前赶了。倘若基尔伯特看到这种情形,多半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上一顿的。
基尔伯特。正是这个基尔伯特,在去年十月十九日的那次突围中拼死将他带了出来。正是这个基尔伯特,在更早的时候和他一起去米兰开会,并在归途中连累着他一起被扔下了火车,全都是为了偶遇的一个吉卜赛姑娘……
那永远过去、却永难忘怀的一切,安东尼奥都不能再想了。眼下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要把丽莎从这里带走,从她丈夫永远躺着的地方带走,趁着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喉头一阵一阵发紧。担心着丽莎的身体状况,安东尼奥时而把脚步放慢,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们最终停下歇息的时候,周围已经都是自己人了。人们向着他们围过来,安东尼奥看见一辆空着的大车,就上前去把丽莎安置在上面。
“你当时为什么要冲着我嚷嚷?”丽莎轻轻地问。
她躺在大车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并不望着安东,也不望着其他的游击队员,而是仿佛越过一层透明的轻纱,望向秋日苍穹最高最远的地方。
安东没有回答。他瞥见了她那苍白面庞上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呀……就在山谷口那边,咱们快要爬到坡顶的时候……谁教你对妇女嚷嚷的?你妈这样教过你么?”
安东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像雪一样白,也像雪一样凉。
“他就躺在那边,就在那边……是这样吧?你一冲我嚷嚷,我就全知道啦……”
安东尼奥把丽莎的手放开,往地上一坐,将额头埋进了自己的掌心。他感到自己的头发被人狠狠地揉乱了,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是谁。
罗维诺·瓦尔加斯的两只眼睛闪着狼崽子一样的光芒,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汗迹。他那骨节突出的手指,神经质地捏碎了一支抽了一半的卷烟。烟末儿洒得到处都是,烟末儿呛眼睛啊。
“就这样撤退了……甚至来不及给死人挖个坟!这算什么?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