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不知什么人这样回答:

“没什么……来不及埋葬的人多的是。住在附近的农民们,想必会埋葬他们的。就算没有农民,原野自己也会慢慢地埋葬他们……”

又是不知什么人反问道:

“连个可以凭吊的地方都没有!以后回想起来,难道就说那么一大片山谷,全都是他们的坟么?”

“不那样说还能怎样?山谷辽阔着呢。”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他们一向爱戴的副旅长,竟然一下子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丽莎躺在大车上,恍恍惚惚地问道:

“弗朗西斯,你哭谁呀?”

第49章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谁都明白:不要向他询问,不要给他安慰。

这天傍晚时分,在一座无名山岗的背风坡,游击队暂时宿营下来了。可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却违反了纪律,放下了工作,独自爬上岗顶,在云杉林中的枯草地上舒展开了疲惫不堪的躯体。

于是他比别人都更先迎接了晚霞。这仿佛永远烧不毁的云杉树林,披着一身烈焰般的晚霞,分明而又巍峨地屹立在岗顶。地图上不会标注,史书上不会记载,从比利牛斯到阿尔卑斯再到亚平宁,到处都有这样无名的山岗。

到处也都有这样的风,好像成千上万只海鸥同时鼓动着宽广强健的翅膀,带着从峭壁间掠过时的锐利呼喊,也带着从浪涛中刺过时的寒凉气息。这仿佛激荡了整个世界的疾风,弗朗西斯恍然间觉得,竟是从他那渺小的胸膛里呼出的。

胸膛平稳有力地起伏着。

“你是谁?”弗朗西斯平静地问道。

“我是你做的一个梦。”亚瑟平静地回答。

晚霞消逝在了晴朗的夜空,光华璀璨的御夫座明星——五车二升起来了。

他们并肩躺在霜露清寒的枯草之上,彼此都像海鸥翱翔般展开双臂,却谁也不挨着谁。身后的云杉林已经垂下浓密的枝叶,铺开一片黑沉沉的暗影,陷入到庄严的沉思默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