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一个老实的中年男人,工作上不算突出也不会落后。他略微有些发福,平时爱喝点酒,但就算醉了也只是坐着发呆。虽然有着男人贯有的粗线条,但总的来说算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的外貌比起伊万普通得多,浅灰色的眼睛和深褐色的头发,标准的东斯拉夫人长相。有时候醉了他会盯着伊万看,看着看着就哭起来,说他的眼睛发色都和他妈妈一模一样,只可惜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过世了。

伊万有时候看着镜子想,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妈妈是怎么样的?因为妈妈是难产死的,他对“母亲”这个词没有任何概念。但他真的特别希望有个妈妈,这样就不会被别的小孩笑了。

两人先去造船厂的人事处报到,人事处给他们分配了宿舍,并讲好明天开始上班。两个人找到宿舍,走到对应的楼层,刚踏上台阶就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小脑袋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有些失望地缩回去。两人皆是一愣,这才发现有个女孩坐在对侧向上的楼梯上。

爸爸开了门让伊万先进去,走过去问那个女孩怎么回事。原来她忘了带钥匙,放学了进不了家门只能在外面等妈妈下班。

她说离妈妈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父亲就请她来家里坐一坐,介绍她和伊万认识,又从行李箱里拿出糖请她吃。

女孩非常开朗,听了爸爸的介绍,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安东尼娜,你叫我冬妮娅就好了。”

“我…我叫伊万。”伊万很紧张,忘了刚才爸爸已经向对方介绍过自己一遍了,条件反射地又报了一遍名字。家里一向没有女性,伊万没什么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说话怯生生的。

冬妮娅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她拉着伊万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那我可以叫你万尼亚吗?”

“…当…当…当然…”突然被这么亲昵地拉着手,又被这样亲密地称呼,伊万看着对方圆圆的蓝灰色眼睛,涨红了脸不知所措,一闭眼大声吼道:“…当然可以!”

爸爸在旁边一巴掌拍上来:“你吼什么?”爸爸手下没轻重,伊万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抱着脑袋回头看着父亲。冬妮娅刚被伊万的声音吓到了,看到这父子俩的互动又笑得合不拢嘴。

爸爸看了看时间,拿出一个棋盘游戏,让两人待在家里玩,自己先出去转党员关系。等他回来了两个人还在玩棋,他就去整理行李。到了差不多下班的时间,冬妮娅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跑出去,父亲跟着出去一看,没想到是个认识的人,正是刚才给他转党员关系的办事员。

那人盘着一头金发,穿一件连体衬裙。她抱着冬妮娅,严肃的面庞上如冰雪消融般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再三感谢爸爸替她照看冬妮娅。

那个女人早年丧夫,一人把女儿带大。两家相似的处境让他们越走越近,从一开始偶尔互相帮忙照顾孩子,后来渐渐到了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地步。不到一年两人就重新组建了家庭,冬妮娅成了伊万的姐姐,正式成了一家人。

其实在他们成为姐弟之前,冬妮娅和伊万就关系很好。

因为十几年前中央对乌克兰的强制征粮,许多乌克兰人对俄罗斯人观感并不好,学校里有的男生见了伊万就叫他“俄国佬”。伊万气不过便要和他们打架,可身形瘦小多半是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