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家里来了稀客。父亲之前去大学的实验室找教授讨论问题,恰好又碰到了严教授。严教授提起王耀的档案被退回学校了,问是怎么回事,父亲便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问分配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消息。严教授听了一阵唏嘘,说等周末来看看王耀,顺便聊聊分配的事。
严教授专程过来一趟其实有自己的想法。早几年打仗的时候严教授几个儿子都死了,身边只有一个小女儿。之前王耀在严教授手下做事的时候严教授对他就颇为偏爱,之后逢年过节王耀也常去拜望。古代讲究为师为父,严教授年迈孤独,心里甚至把王耀当儿子看了,凡事多有关照。
严教授的女儿严楚楠比王耀小两岁,在同一所学校学俄文。前年暑假王耀在严教授那里帮忙翻译图书的时候两人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俄文的问题,女儿放着他这个大教授不问,总爱跑去问王耀,讲起来便是王耀哥哥如何、王耀哥哥如何。严教授明白女儿的心思,女大不中留了。后来王耀工作之后两边来往少了,今天他就是特意借这个机会带女儿过来看看王耀。
严教授来了王耀自然是忙前忙后端茶送水,严教授笑着拉王耀坐下来,说:“别忙了,不是还病着嘛,哪有让病人给我泡茶的?你坐着吧。楠楠,你去厨房搭把手。”严楚楠应了一声,站起来按着王耀坐下,说:“我来吧,王耀哥哥你坐着。”王耀也不客气了,谢道:“麻烦你了,楚楠。”
严教授和王耀、王修平寒暄一番,等杨怀琴和严楚楠沏了茶切了水果端出来,再细细问了一遍王耀怎么被抓进去了、在监狱里面受苦没有、现在身体怎么样了。王耀按着之前和孙局长串好的词,答得滴水不漏。
严楚楠听了很生气,大骂警察局都是一群废物,抓错人还耽搁这么久,在里面白受许多委屈。王耀知道自己坐牢是有原因的,并没有什么好抱怨,只是笑着说:“也没受什么委屈。”
他们又谈到分配的事情。严教授说:“我这几天专门打听了。安徽那边的农村新筹办一个中学,最近四处在要人,听说学校想把王耀派去。”
严楚楠马上抗议道:“去这么远?!”王修平犹豫着开口,说:“我听说…农村现在饥荒闹得严重。分到农村去,只怕…”说到这里停了嘴,想了想又问,“严老,这事可还有余地?”杨怀琴附和道:“本来一家人都在上海也好照应,要是跑这么远一年也见不上几次了。”
严教授笑着说:“你们别急,这事还没定。我也觉得是人最好留在上海。王耀要是愿意,我就出面去把人要过来。系里也缺人手,下学期当个讲师,讲点低年级的基础课总还是可以的。”
父母听了这话心里欢喜。王耀虽然不排斥去外地,但能在上海待着自然更好。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父母第一次见严楚楠,拉着问了许多话,严教授也和王耀说一些讲课要注意的事情。母亲看快到傍晚了,留严氏父女在家吃了顿便饭。
到了十二月中,王耀的肺炎才算彻底好了,只是人比之前消瘦不少。王耀找个工作日出去了一趟,把钥匙交到专家局里去。这是伊万家的钥匙,之前何裕给他的。
孙局长顺口问他分配的事情怎么样了。王耀担心孙局长再有什么不满,推说因为一直病着没去张罗这事,现在还没消息。孙局长没有多说什么。
王耀到家发现伊万竟然来了。春燕一脸满足地坐在伊万腿上吃东西,一看就是伊万给的。伊万笑眯眯地抱着春燕,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是他便冲他笑。母亲看他回来了,在厨房里叫他:“伊万来看你了,你招呼一下,晚上留他吃饭。”
王耀过去把春燕抱下来,让她先去看会儿书。春燕一溜烟就跑出去,说吃饭时候再回来,王耀也就由她去了。他在伊万对面坐下,悄悄地打量着伊万。
伊万已经裹上了冬装。王耀记得伊万冬天很怕冷,常常抱怨上海不集中供暖。他在冬天总是穿得很厚,在室内也不脱外套不摘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