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人们吻合,”她低垂了眼眸,很小声地用只有他能够听清的音量说着,“我与大家格格不入,哪怕我竭力地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依然欺骗不了自己明澈了然的内心。”

“我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我也确实不具备‘高高在上’的这种傲慢的资格。”

“但是直至现在,我才意识到,似乎在不经意间,我也渐渐地接受了属于大家的与原本的我不同的思想、观念和理想。”

“我很高兴的是,直至现在,夏风吹过我的面颊,”她抚了抚侧脸,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我也依然保留了我认为极为珍贵的重要的属于我自己的原本的特质。”

杜瓦尔先生注视着她,那边修理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沙可先生在自己儿子的帮助下把工具收了回去,车夫在测试是否可以继续正常驾驶马车了。

阿黛尔好像在看着那边,又好像没有,似乎是想要透过这周围的田野与远处的房屋建筑看到什么更为遥远的东西。

也许是心态变了。

起先,像是她遇见雨果先生的时候,她心里颇有几分看稀奇的心态,想到自己居然与这样后世称为“伟大”的人物遇见又有了一丝交集,她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但眼下,她遇到了他们法国未来有名的医学天才、神经病学之父小沙可先生,她却陡然升起的,是一股奇怪的自豪——

她为自己能够遇见即将惊艳科学和文学界的伟人们而感到由衷的自豪和欣喜。

她为自己能够身处在这个被狄更斯后来称为“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而感到深切的庆幸与赞叹。

她知道,这是她经历了许久的时间之后,终于对所处的这个灰暗但又美丽的时代产生了归属。

也许让她从心里产生一些眷恋或是喜爱的,正是因为这个时代里有着许许多多未来的人们都要仰望着的伟人,是他们奠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瑰丽的未来,更也许是——

阿黛尔微笑着看向杜瓦尔先生。

“我想,也许也是因为您的存在,才让我如此地喜欢这个世界吧。”

“我倒不知道您起先还有些厌世的情绪。”

他笑着回应,并不介意她一点丧气的言语。

杜瓦尔先生并不知道让她产生这番奇怪的没头没尾的感慨的原因是为何。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一位青春靓丽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容易因为过分年轻而显得冲动、易怒、单纯的小姐产生相当的包容的情绪。

他愿意理解她偶然的伤怀,也可以包容她难得的一点厌世情绪。

谁都有那年轻时候想要成为英雄、成为拯救世界的人的想法,杜瓦尔先生已经没有了这样天真的念头,也不会再抱怨着什么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真是糟透了、烂到家了这样的话,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来让自己更好地适应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