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面相的人,大多残暴异常,即使他罩着一袭简素僧袍。

敖寸心的目光急急落到对面之人的身上。他依然穿着那身素白便装,银色的獬豸绣文别致地点缀在腰间,煜然似幻,长睫低垂,瞧不见他眼中的神色。

是杨戬啊……

杨戬究竟是谁呢?

她只要一想这个问题,就脑壳发痛。

敖寸心收敛内息,平托左掌默念法诀。掌心轻雾升腾,视线透过雾气,看见了另一番世界。

沟壑纵横,黑白散落,一张广阔棋盘平铺云上,无天与杨戬各自立于将位。黑白棋子不断相击吞噬,激起暗红棋盘上血色的水雾。再细看去,每一次血色的水雾中都若隐若现出另一个无天和另一个杨戬,乌光如刀,锟铻剑寒。

结界中生死瞬息,结界外的凡间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假象,或许天廷的上仙们就是看多了这样的表相,才会一步步朽进根里。

敖寸心棋艺不精,只看出两边子数旗鼓相当,咬得极紧。按规矩,白子先行,即使杨戬最终多剩了一子,也是要输的。

这是死局。

六耳猕猴

啪嗒一声轻响,杨婵将窗子关好,略略环视一圈,确定没有落下什么随身之物,便阖门走出屋去,随时可以启程。

沉香、小玉和刘彦昌已先一步回华山,杨婵不知该如何提起晨时关于敖寸心的事,只推说自己还有些旧物要收拾,故意耽搁了下来,这会儿已全部收拾妥当,只等杨戬的消息。

小时候总觉得杨府大得很,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要小跑着去才快些,长大了才发现,院廊不过只容两人并肩而行。

“三圣母。”

杨婵回首,见是哮天犬快步追了过来,手上托着一块红艳如火的方纱。

“这是什么?”

哮天犬挠了挠头,“在书房捡的,想必是主人匆匆出门时掉下的,我瞧着像三公主的东西。”

杨婵展开一看,金线蚕丝,历久犹新,正是敖寸心成婚时的那块盖头,其上斑斑驳驳,乃是红色字迹,共有三行。

哮天犬补充道:“您说要是三公主看见主人用血写诗给她,是不是就会跟主人回来了?”

“你怎知是血?”杨婵随口问道。她倒没往“血”那方面想,只想到书房有些朱红印泥,从前敖寸心与杨戬做夫妻时,常取些印泥溶水作画,画的大多是墨藻红珊,以此聊遣思家愁肠。

“瞧这颜色,还能是什么?主人总是这样,有什么话宁愿写下来藏着也不说给人听……”他赔笑着,笑容渐渐凝在黝黑的脸上,“您怎么这样看我,可是我说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