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蓖,”杨戬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了她,“当时讲完李夫人的传说,寸心说什么来着?”

阿蓖被打断了话音,也不觉得怎样,毫无卡顿地背书道:“‘能保住一位真正心系苍生的天神,我也算间接为三界略尽绵薄,值了’。”

“不是这句。”

“‘我得以长长久久住在他心里,也不枉余生做个禁足西海的庶人了’。”

咔啦一声极轻微的脆响,阿蓖还以为杨戬把什么东西掰断了,却见他手里只有一张小笺而已。

“你再说一次。”

阿蓖又机械地背了一遍。

“再说一次。”

阿蓖又背了一遍。

沉闷低沉的笑声从杨戬的胸腔里震颤而出,带出几分克制的凄然,“我杨戬算什么?说好听了,什么司法天神、三界功臣,人人怕我;说不好听了,就是个仙凡生的孽种,从不被那些老神仙正眼看待。就数她最傻,还以为我心里是什么好地方,她怎么这么傻,啊?”

“公主说过,”阿蓖好像说话说出了经验,不但能顺顺当当地把准备好的腹稿背出来,还能根据杨戬的言语自行发挥出几个长难句,“杨戬行走在黑与白的交界,过得太苦了,她从前不能体谅,深觉内疚,愿来世再嫁人时,能做一束晨光,照进夫君心里的黑夜。”

一语入心,杨戬岿然不动的神色猝不及防地失守,流露出发自肺腑的诧异与动容。以他混迹官场的经历,听人说话差不多信一半就得了,另一半能信多少要视对方心性立场而定,此刻听见不谙世事的阿蓖麻木地转述出感人至深的几句,他却信得彻彻底底,信得毫不存疑。

他听见了,他听懂了,即使他对她一直不够细心,即使他对她一直不够温柔,即使他最终当众抛出一纸休书,她还是愿意做他灰色生命里的晨光,只为第一时间照亮他的残生。

“阿蓖,你再说一次,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公主说,长长久久,住在他心里。”

杨戬墨眸如星,薄唇轻启:“她要我心里的一席之地,我要她全部的往后余生。”

……

瑞烛高悬,明壁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