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处罚之前，三公主把真相告诉了当时还只是一把木梳的你，对吗？”杨戬幽深的眸子看向朴素至极的姑娘，露出难得一见的信任。

阿蓖呆呆地点头，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仿佛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纠结，这种纠结来自于对回忆的恐惧和后怕。

杨戬轻轻一笑，示意无妨，“让我猜猜。那日，寸心碰见的正是深藏西海海底的灭世黑莲，而龙王其实早就清楚这么一个魔物的存在，却不敢贸然动它，也不敢让消息外泄，因为佛道两家定会联手将这祸根铲除，到时候两股力量相激，势必殃及池鱼。为了三界大义，少不得被迫牺牲西海这一处‘小我’，这是龙王做不得主却绝不愿看到的结果，故而，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瞒住这个秘密，对否？”

阿蓖仍是呆呆点头，又补充道：“听说，那鬼莲花在龙王封王以前……不，有可能早在十八万年前，就已在西海生根了。龙王说，除非等时机到了它自行出来，否则外力是极难将之铲除的。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出世，可能明天，可能明年，可能再过十八万年，也可能永远都不出来。”

“那是魔罗的元神——在世人眼中失踪了整整十八万年的灭世黑莲，不在别处而偏偏在西海。杨戬相信西海并非与魔罗勾结之辈，但玉帝却未必肯轻易相信，更别说半路还可能杀出居心叵测之辈栽赃陷害。一旦龙宫搜出半点可疑罪证，就可能招致灭族大祸。所以，龙王不愿拿整个西海水族的安危去赌一个未必有用的挣扎。”

“……是的，当年龙王也是这样教导三公主的。龙王说，等灭世黑莲出世那日，西海极力撇清就是了，至少不会覆灭于夹缝之中。”

杨戬沉默了片刻，好像思绪飘回了眼前的时局，又好像在想很远很远的以前，半晌才道：“后来呢，孟婆汤是怎么回事，阿珠和阿曜又是怎么死的？”

……

龙王将现场的痕迹掩了，让海底看上去毫无异样，这才强拉着执意上报天廷的敖寸心回了宫。

才进宫门，便见灵霄宝殿的传旨官已在脚厅候着了。

龙王锐利的目光在那一杆翔龙祥云仙鹤纹的五色纻丝玉轴上盯了盯，又瞧了一眼毫不诧异的女儿，眉心皱出一道竖痕，垂手听旨。

“玉帝有旨——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违抗天命，擅自调动水军挖渠引流东海布于楠郡之雨，又于瑶池重地御前失仪、口出妄言，目无君上，按律当诛。念其早年辅助天廷治理弱水有功，特免死刑，着褫夺公主封号，贬为普通龙族，永禁西海。钦此——”

“草民接旨。”敖寸心双手领了，置之度外般从容送别传旨官。

这一道平地惊雷炸开，别说阿珠僵在原地，就是一众伺候的宫仆也都仍旧跪伏着不敢抬头。

敖寸心死死攥着手里的玉轴，回身看向面如土色的龙王，神色平静地紧走过去挽住，“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