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来访

金碧辉煌的巍峨天宫,缥缈升腾的无边云气,来来往往的群群仙娥,整整齐齐的队队天兵——敖寸心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他在哪儿,我的夫君在哪儿?对了,在瑶池大宴上,盛宴未散,他自然是在那儿的。

敖寸心提着裙裾匆匆奔上大殿,没有人拦她,没有人管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同从前的成千上百次梦境一样,杨戬势单力孤地被三十六个“帝”字号重甲杀手围在中间,就像八卦鱼图的中心一点,只要他动一动,那些不长眼的暗夜杀手就会随之缩紧包围。而他,独对重压的显圣真君,早从血雨腥风里磨炼出一身从容风度,面上并无丝毫波动,教人瞧不破心意,反而为其气场所慑——敖寸心却知道,在他寒森森的宝铠之下也有一颗会疼会痛的血肉之心,也会在孑然无援时品到一丝凄苦。

“陛下,陛下——”敖寸心徒劳地推搡着那些厚重的寒甲,妄想挤进合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司法天神知法犯法,都是缘于对妹妹的牵念,其心其意,天知地知,何至于一概而处,以窃权罪论之!修道者以慈悲行事,方能引领人心所向,陛下您当年不肯为妹妹做这样的事,凭什么不许旁人做啊!”

好像没有人听见她放肆的声音,即使是梦也不由她主宰。

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文昌星君站出来,貌似公正地摘出地府所呈奏折的细节,直指杨戬僭越翻看王母娘娘命格一事,又将八百辈子以前的旧账穿凿附会地征引一番,竟条分缕析出司法天神暗中谋害王母的结论,听起来头头是道几无破绽。

千钧一发,敖寸心大约已经忘了自己身是梦中客、所见皆为幻,又或许被人冤枉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不忍再让最亲近的人承受一遍,于是不顾身份地箭步冲到那厮跟前,所有的委屈不忿都真切地凝成水汽堆在眼眶:“胡说什么啊!杨戬救了凤云瑶那么多次,对她仁至义尽,怎么可能有意害她!你亲眼看见他害她了吗,你看见了吗?这么多年,他害过谁?他谁都没害过,反倒害苦了自己!杨戬……”她转而对着被隔在刀枪剑戟那一头的人说道,“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很会说话吗?这些脏水往你身上泼,你说句话啊,说啊!”

咚咚咚——

咚咚咚——

细疏的气泡缓缓引升,在锦榻上蜷缩着的敖寸心微微动了动,抬手抹去挂在长睫上的泪珠,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撑起身,目光落寞而茫然地盯住枕头上的湿痕。

好恨啊,好恨那个人啊。

或许,最初他的想法只是把她保护在“一无所知”的安心里,不让那个光是听听就闻风丧胆的罪名打搅她与父母的团聚,可他没想到她会撞破仙命册案的事发,会陷入一种有心无力的惶然无助里,既无从帮忙,又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