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好恨,恨他以爱之名的隐瞒,恨他独揽重压的霸道。

忘了是在哪一年哪一月,杨婵同她说,二哥好像总是不信别人对他的真意,纵使做妹妹的把心都捧到他的面前,他也只是笑而不取、敬而远之。现在敖寸心越来越能体会杨婵的这种感慨了。那个貌似聪明无双的执法干将,好像有点缺心眼,好像在自傲之下掩盖着深深的自卑,卑微到不敢接受他人的好意,不敢相信别人是有多么牵挂于他——假使他自信一分,又岂会不知她将如何为他的善意隐瞒而寝食难安?

好在,她所料不错,敖摩昂果然助杨戬预备了后手,彻查王母转世一案的蹊跷,密奏玉帝澄清真相。幸而玉帝信赖这个得力外甥,称之发现王母命格被无天之流秘密篡改,令天廷得以及时重整地府,也算功过相抵,便由君臣将这场惩戒假意续演,待围剿黑莲宗的时机一到,布下杨戬这枚暗将攻其不意,事后再将这封密奏大白于天下,想必也是一段峰回路转的佳话。

咚咚咚——

“来了——”敖寸心好好抹了把脸,懒得施法,只用轻薄的藻麻凉毯将枕头盖住,继而一面整理心情一面慢吞吞走去开门。

白贝门后,果然露出敖烈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

这位广力菩萨毫不拘礼,不等敖寸心让,径自进屋找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了。“姐姐这儿也太清净了些,还没补上小丫头使唤么?是嫌新来的姑娘们不懂事,还是想念阿珠、阿曜?”

敖寸心午睡才醒,迷瞪瞪的,打着哈欠略尽地主之谊,亲手把寝殿唯一的甜食端来招待弟弟——倒不是她有心,而是发现自己的口味不知何时已变了,竟不再钟爱这些甜腻松软的食物。“气色不错嘛,看来的确用心练习我教你的无量诀第二式了。”

敖烈原本懊悔自己忘了避讳“阿珠”这种令人伤心的敏感词汇,但见姐姐竟把从前最不肯让的零食留给自己吃,感动得喜形于色,忙顺着话道:“一练三载,我体内的黑莲之力只剩下从前的二三成,再练一年就能彻底祛除了。这无量诀真是世所罕见的神术,姐姐苦干三年,把灭世黑莲遗留在西海的魔息全都化掉了,还帮我和大师兄找到了第十六颗舍利子,功德无量呢。哎,姐姐还会绣花?”他用眼神挑向桌上绷着圆环的帕子,“给我外甥的?”

敖寸心正懒洋洋地以手支额由着他絮叨,听到这声“外甥”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睁大眼睛瞪着那个口无遮拦的出家人,“我三年没见你姐夫了,哪儿来的外甥?这是给小玉的啦,沉香媳妇!”

“噢,我还奇怪怎么绣着火焰花纹,与西海水性不合,原来是送到华山的。听说你隔三差五就带上西海特产去华山,姐姐对三圣母一家真是用心。”

敖寸心正神思低落,一点也不想理他,瞅了瞅自己辛辛苦苦绣的花样,脸色愈发难看——哪有火焰?歪是歪了点,瞧不出是狐狸尾巴么?

“姐姐不问我为何前来?”

“哦,照你这意思,有事才来,没事就不来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