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我从前对肖家乃至肖芜的印象,一半以上都是错的,譬如说我一直以为,像肖芜那样,多半是从小在国外长大,接受西方的教育方式,西装领结中文都说不利索的海归精英范儿,但其实他象棋下的极好,书法也颇有造诣,有一次我无意间进了他的书房,书桌上摆着墨迹未干的宣纸,竟是一段用行书写的《诗经》。

我就是在那时突然无比深刻的意识到,我对他其实一无所知。

而这个我一无所知的男人,我竟然和他结了婚。

吃完饭后八点刚过,孟凯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等肖芜换好了衣服,才自觉的拿了领带走到他身边。

诸如系领带这样的事我如今做的已经十分顺畅了,即便是距离近到呼吸相闻,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做着手上的事,可见哪天我若是和肖芜彻底分道扬镳了,估计大小也能拿个影后。

正忍不住神游天外的时候,就听肖芜慢慢道:“你妈昨天打电话有事?”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冲他笑了笑:“没事,有个堂弟要结婚了而已。”

我妈打电话来确实是和我说堂弟结婚的事,不过,她说的不止这一句,事实上,我从她开口说第一句开始,就差不多能猜到结局了。

提什么杉杉要回去,封腾也会陪着一道去,无非是旁敲侧击的告诉我,带着肖芜一起回去。

我妈素来便是极要面子的,恨不得万事都要争个第一让人人都要捧她才好,而她自己争不了的那口气,就只好让我来争。

从小学到高中,每次考试,她从来不曾问过我考多少分,而只会关注我的名次。

后来长大了些,便更是复杂,每次过年回家,必定是邻居家的女儿新买了一辆车,同事家的儿子已经在大城市买了房,东家的谁谁谁嫁的有房有车,西家的某某某月薪过万。

就像这次,肖芜若是跟着一起回去,她的女婿相貌堂堂事业有成,想来是极长面子的。

我并非不能了解她的想法,只是每每到了这种时刻,仍旧感觉力不从心,疲惫到骨子里。

那是我的家没错,好赖都得自己担着,但不是肖芜的,他完全没有义务管我这一烂摊子的事,已经是这样拼了命的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牵扯了,如今若是再让他卷的更深一些,以后又当如何?

幸而肖芜没有再追问。

准确的说,直到那天晚上,我都没有再和肖芜打过照面。

事务繁忙的肖总经理有应酬晚上不回来,本来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但肖大少爷懒得打,孟凯只能特意开车回来说。

我笑着应了,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走神。

便听一旁的孟凯突然道:“夫人是想问,先生今晚在哪里睡?”

他跟着肖芜时日也不短了,把他老板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平时话又少,眼下冷不丁爆出句状似调侃的话,倒是有些好笑,我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不过晚上喝太多酒不好,让他少喝一点。”

其实我只是在想,晚上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