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样无法诉说,毫无耐心只是例行公事的心理医生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语,站起身整理面前桌上的厚厚一本病历以及合上廉价钢笔的盖,只是一如既往不耐地劝诫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亚瑟,你需要克制住自己。”
常年不变的虚伪话语,没人认真听他说的话,直接当做垃圾一样丢弃,连在面上做一点功夫都懒得。
他有尝试过,然而那些经由他口讲述的幻觉画面不被任何人听到,在打过自己主动要求的镇定剂后,他略微一歪头仍能看见她藏在门扉后,那扇原本被关上的门像是被阴影所笼罩、不复存在一样,她的一只手仍然小心地抓在上面,偶尔才动一动。
亚瑟对上她的眼。
他觉得自己又坠入了荒诞赋有戏剧性的梦里。
在那些杂乱、疯狂、扭曲、充满恶意甚至于饱含仇恨和鲜血的碎片里,只有一个绿眼眸的小姑娘是带有微弱光芒的,他从遍布肮脏污秽的小巷子里一步步走出来,凌乱的西装外套里裹着她,而那时候他的芙拉尔还没有感知,她还等待着有人来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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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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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从过量注射的镇定剂里恢复过来,不再排斥‘幻觉’,平淡欣然地接受了命运可能的又一次愚弄,毕竟,他已经没有能再失去的了。
而角落里的那个小姑娘一如他记忆里,她才愿意回应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她的发质干枯毛糙差到了极点,在薄薄一层头皮上也根本没剩多少,于是他哄着她剃掉头发,再慢慢等新的、好一些的头发长出来,可是已经丑巴巴得很了的小姑娘不想剃,就一直掉眼泪、一直掉眼泪,再怎样也哄不好。
她的papa烦恼无奈,手里捧着从疯人院图书室里翻找出来的一本破烂残缺的故事书,努力学着书里人物一样安慰小芙拉尔。
“芙拉尔,这是你我都知道的,是的,亚瑟爸爸他心爱的小花朵并不足够漂亮,但是在他的心里,这一整个世界上都没有比她更要紧、更可爱的事物或人了,他很想让自己的花朵绽放出美丽,让她像一颗明珠一样散发出光彩……”
“他爱着她……我爱着你,我的小芙拉尔永远漂亮可爱,但是我想让你更健康、状态更好一点。”
“你当然是漂亮的,当然,也许这需要一些时间的魔法……”
他慢慢脸上露出笑容,伸出两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告知她:我爱你。
小芙拉尔怎么会拒绝她亲爱的papa,只不过是她太害怕了而已,害怕改变,害怕自己变丑,害怕他因此而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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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探出了头,他开始又一次从不厌倦地回味,塞拉·弗莱克,这个他所爱着的、拯救了的、赋予了自己姓氏的存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
亚瑟坐在病床边沿,再度抬头看向了那道‘幻觉’,他起身靠近过去,看到了那双眼眸费力地抬高视角,就像是小芙拉尔站在门边仰头看他,漂亮清透的眼里浮现出他的模样,居高而下,冷漠却带有深切的悲哀和愤恨。
僵持在那里许久,亚瑟打开门,没有试图跨出去,而依然被阴影包裹的‘幻觉’没有后退,她的手指还扒在门框上,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轻微缓慢地眨了一下。
他保持开门姿势的手臂以极细微的起伏颤抖着,整具躯体都陷入了僵硬,在思维和理智之外,他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