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值得你信赖的吧。”

再度想起幻觉中少年的话语,亚瑟同时也想起了下午自己安抚阿尔弗雷德时说过的话,他看着监控画面喃喃自语道。

对方好像听到了他的问话似的,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亚瑟急忙凑到屏幕前,可从摄像头的角度只能看到阿尔弗雷德两只手抱脑住了脑袋,十指攥起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或许因为过于用力,他膝盖上的双肘也在不住地颤抖。

亚瑟的视线同时在盯着另一块屏幕,那上面显示的阿尔弗雷德的脑电波只短暂出现了几秒钟他预想到的峰谷波动,然后逐渐变得和清醒时无异。

但是严格来说,阿尔弗雷德并不能被算作清醒,因为尽管他现在动作已经如此剧烈,身体其他数据却没有丝毫波动。

这并不能简单被理解为他的身体依然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更应该被看作一种完全违背医学常识的平稳状态。

就在亚瑟思索着是否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时,阿尔弗雷德抬起了头。

他先是环视了一整圈房间,盯着墙壁一侧看了半晌后,眼睛定在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看着镜头,缓缓舒展着嘴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正是阿尔弗雷德一贯的笑容,典型的美国式微笑——夸张得有些做作,毫不吝啬地展示出自己整洁亮白的牙齿。

但这个微笑,却让亚瑟感觉到一阵战栗,因为他注意到美国人的双眼并未有丝毫的弯曲,它们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屏幕外的亚瑟,像两丛幽蓝色的鬼火。

亚瑟像是被那两抹深蓝勾住了魂魄一般,竟没有注意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在不知何时,娴熟地取下了所有监测设备。

在他终于看到屏幕上的一串直线后,匆忙赶到了观察室门外。正打算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却停住了动作,这并非是因为他不清楚如果阿尔弗雷德是睡行症发作的话下一步要怎么做——真正令他担忧的,是阿尔弗雷德并非梦游也并非清醒,而是处于其他某些他不愿意设想的状态中。

刚才,阿尔弗雷德空洞的微笑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这家新医院接诊的第一位抑郁症患者。

他们的笑容同样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那位患者对服药十分抵触,他最终也没能帮到她,他们只见了两次面,那患者在昨天于自家公寓中吞枪自杀了。

一阵最本能的不安袭来,让亚瑟握着门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打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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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在跨进门的一瞬间,亚瑟听见阿尔弗雷德这么说道,那声音要比几小时前低沉上不少。

亚瑟用后背抵住了门,左手摁着门把手,右手打开了房间灯光开关。

白炽灯的灯光下,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已经站了起来,身子靠在床头柜前边,而那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蓝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情绪。

“这里是医院吧。”

“是的,你在监测室,”亚瑟屏住呼吸补充道,“这里的监控设备都是医疗用途的。”

“你一直在波士顿。”

“嗯,咱们上午聊过的,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回去吧,你没必要做到这份儿上。”阿尔弗雷德轻笑了一声,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其实这对我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抱歉,阿尔弗雷德,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是自己来的,追踪器也被我拆掉了,”站着的阿尔弗雷德似乎很是疲惫,他的手压在柜子的边缘,“我想再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