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骗骗他呢?”

亚瑟突然转过脸来看着阿尔弗雷德说道。

阿尔弗雷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问道:

“你说骗托德?”

“嗯,你本可以和他说诸如‘你爸爸不会死啊’’或者‘你爸爸的手术并没有失败啊’之类的话,你知道的,就那种善意的谎言。”

亚瑟说着又低下了头去,他用吸管搅拌着自己杯子里的冰块,

“至少,你可以和他再多解释一下你们都试过了多少方法来救他父亲,这样至少能让你自己过得容易一些。”

“或许吧,但是实际上比起担忧他会不会怨恨我们,我更怕的是他会怨恨他父亲的早逝。他还那么小,现在就早早失去父亲,很可能等到他成年时,早就已经想不起他父亲的样貌了,但是至少我希望他能记得他父亲对他的爱。”

阿尔弗雷德又拿起自己的咖啡吸了一口,他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过了好几秒后才继续补充道:

“所以,我觉得那么骗他或许有些不负责任…不论如何,我都不该因为托德是个孩子就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权利,他有权得知这是他能陪伴他父亲最后的日子了。何况他是那般信任我,我更加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助他更好地接受真相。”

“即便这个真相对他而言过于残酷?”

“嗯。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更不知道客观来讲我究竟做得够不够好,但我还是会这么做,”

阿尔弗雷德在和亚瑟视线相对的时候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或许也是因为我懒得骗人吧,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为了编造一个谎言总要再多想出十个谎言来圆。我懒得花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平时工作已经够我受累的了,所以就只能这样咯。”

“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阿尔弗雷德偏过头看到亚瑟唇角的微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亚瑟的心情在因为他而好起来,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亚瑟并不讨厌他。

这让他在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

他产生担忧是必然的。

从今天刚见到亚瑟起,疑问就始终盘旋在他脑海之中,他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任何推理就能整理出很多疑点:亚瑟来外科找他的动机,亚瑟的眼神还有表情,亚瑟过多的小动作,亚瑟说出的每一句话…所有的细节都在昭示着亚瑟今天的古怪。

面对所有这些古怪的疑点,阿尔弗雷德心里越是怀疑就越是问不出口。

他本是希望装作毫不在意,等待亚瑟能找个时机自己和他解释。然而此刻,他猛然意识到,也许从昨天第一眼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人的情绪所左右。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突然急切地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他已经无法界定变得古怪的究竟是亚瑟还是他自己。

他从未曾设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另一个人的小动作,会因为这个人唇畔的一抹微笑而欢喜不已,也会因为这个人绿眼睛中不时流露出的忧郁而焦虑不安。

虽然只有短短半天,但和亚瑟相处的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