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呷了一口茶,觉察到对方没有回答自己反问的意思,又主动问道:

“可中国现在明明正意气风发,又何必这样?”

“他说,在这个国家不需要他之前,他得提早做好准备。我想他肯定也清楚,一党制的社会主义政府可没有那么好预料。”

“你的意思是,中国因为惧怕未来会重走苏联的老路,干脆抛下责任选择了逃避?就这么简单?”

英国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他要真那么做,这几千年算是白活了。”

“可他说他忘记了自己诞生的意义,所以最后希望能跟随自己的心作一次选择……”

美国眼神黯淡地继续说道:

“我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也并非是不能理解……”

“美国,”

英国轻柔地唤了一声身旁人的名字,他直直地盯着对方的双眼,想尽可能地望进那双比大西洋还要蔚蓝的眼眸的最深处,

“你会羡慕普通人么?

“我…我不知道。”

这含糊的回答反而让英国倍加安心,于是他坦诚地说道:

“其实我很羡慕他们。”

话音刚落,他若无其事地拿起了茶壶,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羡慕他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羡慕他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羡慕他们不非得为了利益而伤害他人……我羡慕他们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甚至羡慕他们的生命能有一个限度。我们怎么可能不羡慕他们,毕竟他们远比我们自由,不是么?”

英国的眼睛闪着憧憬的光亮,但却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因为对我而言自由并没有责任重要。所以,美国,我想问你——”

“不,我也同样不会选择加入他们。”

美国打断了英国的问话,他在说这句话时,眼神同语气一样坚定。这坚毅决绝的眼神让英国想起了二百多年前那个为了自由敢和他兵戎相见的少年。

“责任对我而言同样重要,”美国说,“而且和中国不同,我保证不会忘记自己诞生的意义,因为我已经为它付出过足够高昂的代价。”

“可当所有承诺的时间期限都被无限拉长,我们便什么都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无论死亡会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如今所笃定的一切都必将会被改变,甚至连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东西,总有一天也会尽数失去。如果…”

英国端着茶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茶壶的陶瓷盖子也在随之晃动着,

“…如果我们身为国家的责任和信仰也不过都是自欺欺人,那我们的存在又真的有意义吗?”

“英国,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你,还记得么?”

英国沉默地由着对方接过茶壶放回桌面上,他紧紧攥起的拳头已经替自己做出了回答。

“你当时和我说,‘只要你能找寻到自己所真正相信的东西,就不必担心生命失去意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