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贾母当真挣着便要去穿诰命服,要去登闻鼓前寻死。贾政哪里能让她去?只得与贾赦兄弟二人拦腰将贾母抱住了,死死将她按在座上,口中苦劝:“老太太,您且冷静些”

“是啊,老太太,冷静些方是。”

另一道声音却忽的从底下传来,犹如风送浮冰般清朗。贾母一听这个声音,便不觉浑身一颤,泪已然自眼角如滚珠般滴落下来:“宝玉?”

于他们面前站着的宝玉仍然着了素日常穿的大红箭袖,粉面朱唇,仿佛是自哪幅画儿中走出的神仙人物。他款款上前了几步,执着贾母的手,轻声道:“老太太,您也莫要为孙儿担忧了。”

“我哪里能不担忧,”贾母泣道,一面伸手去抚他乌油油的头发,“这是让你去送死啊”

宝玉一笑,声音笃定:“老太太也说了,孙儿是生来便有大造化的人,哪儿能这般容易的就离老太太而去了呢?”

他将自己脖颈上带着的那块玉掏了出来,塞入贾母手中,教贾母看。上头用极细的金丝,细细镌刻出了几个字:一除邪恶,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母将这三行字于口中反复读了几遍,再看宝玉如今气定神闲之模样,一时间心头竟莫名便安稳了几分。她再三抚摩着这块通灵宝玉,就如溺水之人终于拽住了一根浮木般满目热忱,点头道:“是了,这是件仙物,定可保你平安,遇难成祥,因祸得福”

众人皆连连应着,再想当年宝玉口中吐出这一块玉时的情景,心内也有几分相信起来。

唯有宝玉始终不急不忙,唇角噙笑,将所有因着心中担忧而赶来贾府的众人悉数安慰了一遍,见冯紫英等人焦急的模样儿,自己反倒笑了,少不得好言劝了一通,好容易才送了众人回府。直至天色昏黄之时,他方才回了自己院中,脱了外头的大衣服。

他坐在这铺了藕荷色缠枝莲花样被褥的罗汉床上,听着外头噼啪砸于纸窗上的雨声,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惫来。

半晌后,他整了整衣裳,扬声喊道:“袭人,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