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不动声色地笑了下,满面春风化雨的温柔:"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是在夸我啊?"
叶修撇嘴,往沙发上没骨头似地一靠,懒洋洋地搂过旁边的一个抱枕垫住下巴:"你要当夸奖也随便啦……不过,如果亲爱的田螺先生现在能帮我做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我可以再努力夸你几句。好饿啊……"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有根毛茸茸的小尾巴绕过来,再加上叶修的胃袋也很给面子地跟着小声附和,喻文州脸上神情顿时绷不住了,低笑出声:"放心,马上给你做。你实在饿得受不了的话,要不先吃点水果垫下肚子。"
"……要做很久吗?"叶修按了按空瘪的肠胃,对冷冰冰的水果显然不太感冒,有点眼巴巴地看他,害喻文州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小区里他常喂的那只浑身漆黑的流浪猫。
"不需要的。"喻文州清了清嗓子,把思绪拉回来,"你饿了嘛,今天就不做那些费工夫的菜了,给你下碗面吃?那个最快。"
叶修自然没什么异议,他在吃喝方面向来都随意得很,能吃饱就行,好不好吃对他而言没那么多计较。
喻文州去了厨房忙碌,叶修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打量他的公寓,装修以纯白和藏蓝两色为主,间或有小面积的原木色点缀,降低了不少冷色调自有的疏离感,让人觉出一点柔和的暖来。和喻文州本人倒是一个风格,清淡纤秀的长相,不像黄少天那么浓墨重彩的眉眼令人印象深刻,但约莫是常含笑的缘故,总显得亲近平易,你明知这人站得也高,却不会有明显的距离感,不是天上高悬的那一轮明月,而更像湖中悠悠的一轮月影,一伸手便能触碰到。
他平时住的那所公寓最早是拎包入住的精装修样板房,没什么人味,后面黄少天大概是觉得不满意,于是又重新装修过一番,还很是兴致勃勃地拖着叶修跑过建材市场,挑过家具,往屋子里填塞各种各种稀奇古怪的小装饰,使得那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或多或少带着黄少天鲜明的个人色彩,明亮活泼,甚至是喧闹的。
那段时间至今回想起来,也仍算得上美好。
两人混在一堆新婚的年轻夫妇之间挑挑选选,当然更多的选择权还是给了黄少天,叶修懒,也顾忌着自己伪装的壳子,就索性任黄少天一个人去做决定,他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看那个从少年刚刚过渡成青年模样的大男孩低头专心致志地挑窗帘的花色,挑茶几的款式,挑一张很大很软的双人床,柔软醇厚的蜂蜜色瞳仁里盛满光芒,那么亮,那么明媚。
好像里面涌动着的是最纯粹最炽烈的那一缕阳光,而他就是那一只无畏扑上的飞蛾,他无法不被那光吸引,又总在感受到光的温暖之后被那些刺人的热度灼伤。
如果黄少天真的很糟糕,糟糕到完全不值得他的一腔情意倾注,叶修也许在跟他磨了几个月后就选择放弃。他不是自虐狂,他只是陷得深了一些,才对那些偶尔的温柔甜蜜时刻没什么抵抗力,哪怕知道是镜花水月,也由衷享受着那片刻的欣喜。
但人心最是脆弱,禁不起这样忽冷忽热的桑拿伺候,时间久了就有了耐性,感官被磨得发钝,自我保护机制更胜过情感的汹涌,真心越埋越深,表演却越来越逼真,甚至舌头和声带都产生惯性,面对后来越发夹枪带棍的那些言辞回应日益娴熟老练,上下齿一碰就是滴水不漏的应激反应,只有那一句喜欢,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出口。
不说,这深情才算得上一场深情,说了,便免不了又要被当做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不如沉默。
有人喜欢拿天平权衡爱情和尊严的轻重,好像这是两种可以简单等价度量的单位,但对叶修来说远没有那么复杂,他二十余年的人生经验里从未触及过爱情相关的层面,黄少天是第一个,投入最深最动情,也最痛,但他想第一次哪有不摔不疼的,他这样事事顺其自然的性子,除了那极少数的一两个目标之外,其他都看得很淡,不争不抢,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