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遥遥升起一片喧闹的尖啸声,爆裂声,隐隐约约,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黄少天抬起头,看到珠江对岸灯火璀璨,烟花绚烂,大厦上的数字时钟稳稳地走进了新的一天轮回,不断绽放又陨落的烟火下是相拥欢笑着互道祝福的人群。
他有点恍惚地笑了笑,啊,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又是一年圣诞,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平安夜--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黄少天就自己走回了家,他没有去找喻文州的麻烦,把自己关起来,一日三餐照吃,却还是显而易见地消瘦了许多,直到他爸妈都开始心慌,主动提出暂时不会再给他安排相亲事宜,但黄少天闻言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笑得有点灿烂过头。
相,干嘛不相。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逼着自己在相亲和公司项目里两头奔波,忙得脚不点地,像个陀螺。他没有功夫去找喻文州的不快,也没有功夫去打听叶修的消息,他将自己的生活织成一张水泼不进的密网,将那两人隔离出他的生活,伪造出一种谁也看不出的所谓正常。
他甚至不敢回他和叶修的那间公寓,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狼狈地从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小家里溃逃,在漫天明明灭灭的火树银花下,在拥挤嘈杂的黑夜里,在仿佛无休无止的欢声笑语中一路沿着滨江用力奔跑,寒冷的夜风鼓起他单薄的衬衫,黄少天却不觉得冷,他以为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就可以追回时间,追回错误,就不必悔,不必哭。
但他也只放纵了自己那一个晚上的时间。
毕竟他可是无往不利,骄傲潇洒的黄少天,哪能就此消沉憔悴,一蹶不振,让别人轻易看去了笑话。他这一辈子,闹过这么一回笑话就已经够够的了。
二月头上临了农历新年,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和置办年货,图一个团圆喜庆的热闹气氛。早一波的春运已经开始了,千千万万在异乡拼搏的人们如倦鸟归巢,自南向北,自西向东,跨越无数山川湖海进行一场以年为周期的长途集体迁徙,所有人都怀揣着同一个目的,却各自前往不同的目的地。在这种别人都忙着回家的时候,黄少天却像个异类,让助理买了深夜的红眼航班,坐飞机去B市出差。
为的还是上次那个项目投资的事,上个礼拜公司董事会上正式通过的决议,准备还是狠狠心拿下这块诱人的大蛋糕,黄少天这回特意跑过来,就是代表公司和人谈最终合同的事。条款是先前列好的,但对方见了面瞥了两眼又闭口不谈合同的事,反倒笑眯眯地跟他扯些有的没的闲话,黄少天便知道这老狐狸是不满足于他们开出的价码,有心想压一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