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上散落的阶石,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跫音止于崖顶,我想象着自己必须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梦醒之后的第一次,我再度踏上了世界边缘,但与梦中不同,我们的边缘不是一片荒芜,相反地,它成了鸟儿的栖息地,那座巨大的鸟巢占领了一无所有的边陲,巢内的蛋壳碎片宣誓着此地乃为生命之地。

……此时,有阵振翅从远方而来,不久后,我便能看见那道漆黑的身影徘徊于山岭间。须臾,牠俯冲而下,张大了脚爪将我的身子攫起,随后便振翅疾行。

没有嘈杂的噪音、也没有虚无与实有,回归之行彷佛早在万年前就已注定,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特殊含义,仅仅是做了、追随了、前进了……唯独烈风于耳边徘徊,一阵一阵,急促又疯狂,比任何时间所听见的声音都要焦躁不安。

也许是因为旅途即将告终……

也许是因为……

也许、也许……

终章:王者

鸟儿带着我穿越层层乌云,过了许久,视野却始终局限在云雾里,眼见所有皆是一片朦胧。

冰雾与水滴钻入盔甲的细缝中,天空寒冷的有如刮起暴雪的严冬夜,稀薄的空气令我昏昏欲睡,冻结的眼皮最终只意识得到世界存在着一股光芒,既非太阳、也非月阴,那是亘古永存的浑沌,让人分不清阴影与轮廓的暧昧光辉。巨鸦持续地飞翔,终于,牠穿越了世界边境,此刻煦光融化了蓄积在衣甲上的冰晶,但寒冷却依旧徘徊于气流中,那片蓝天不稳定地流动着,若有若无的云影在神土的苍穹中闪烁。

罗德兰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虽然永昼的幻影还在,但变化已从世界的裂缝中逐一渗入,冷与暖、旧与新,诸神的国度已非永恒之国,我的罗德兰如今与人间已无太大差异,它只是个雄伟的遗迹……那个地方必须只是个遗迹。

巨鸦的羽翼划过龙之峡,好像那年我初次抵达罗德兰的情景……然而,出乎意料地牠这次不打算把我到篝火旁,反到朝着神殿旁的残塔飞了过去。霎时,我被低抛至塔上的空巢中,鸟巢的枯枝带有弹性,整体而言还算是个不错的降落经验,只是旁边还有两颗未孵化的大鸟蛋,这让我不经怀疑自己是否是准备让牠拿来喂食幼鸟的饲料。看来是我太多虑了。

我对站在低处残墙上的巨鸦道了声谢谢,随后,我注意到了大蛇打瞌睡了神殿就在下方。过了几十年了,那条蛇依旧睡在那……然而比起芙拉姆特的睡姿,我更在意祭祀场的现况,因为当鸟儿带我飞过祭祀场上空时——虽然只是晃眼一过,但我看见今天的罗德兰还有个旅人留在那。他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其实我不在意他是谁,我只想知道他休憩的篝火是否还是几十年前的火焰……想知道那处永远的起点与过站上,是否仍留着一丝属于我的残影。

踩了几阶残梯,塔宽而破碎,倒也不缺立足点,沿着飞扶壁坡下滑了几十呎后,我接着便跳到了一旁破箱堂顶。接着,又经过几次攀爬,我的双脚终于踏入几乎让脑海所遗忘的祭祀场废墟中,可是我还记得那条简单的路,只要一直走,在陕廊拐过几个弯与梯后,我就能看见古往的圣女与圣徒们停留的后厅;厅后的草地旁有棵枯树,树下曾有位老朋友在那静坐冥想;生着青苔的石台宽梯上还残留着几道未塌的老石墙,在石墙深处曾有位红衣之人在那享受阳光、而墙的外围则曾有名追求知识的魔法师在角落解读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