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欲也能算是其中一环,但求生欲这东西在谁看来都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所以不能当做锚点。)

(所以才说“缘”是最合适的红绳,能将人的灵魂牢牢固定在大地上,就算大地龟裂,绳线的另一头系着的人也能将坠落者拉住,便不会堕落。)

他想——他的人生也是始终重复着失去和失去,正因为失去过太多,所以才能一针见血的明白什么是能捆绑住人的东西。尤其是她正用笨拙的方法试图抓住的东西,譬如友情,一旦想到会失去容身之所,就会变得没法忍受自己功亏一篑,所以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测试。

太宰将自己得到的、猜测出的情报告诉了她一部分。而无伊实的困扰“自己真的能算是人吗”,太宰听后也不觉得奇怪,无伊实的困扰是有迹可循的。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观察过后,得出了结果的。

——她毫无疑问是人类,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她还需要更多东西来巩固她的身份,才能将如影随形的不安驱散。)

(要说为什么我明白,因为我是人,我知道人活着要依靠哪些必需品。她需要名字、需要家庭关系、无论家庭关系如何,她至少要有能说出来的经历,哪怕是“孤儿”,也是一种家庭构造。)

(她还需要不和血缘缠上关系的人际交往,无论是工作伙伴还是朋友,哪怕是多几次萍水相逢也是可以的。还有纪念日,就比如生日,简直比名字还要更像一个人的标签,只要开口说“今天是我生日”,就是种让大家对你微笑的魔咒——无伊实正需要这种无条件获得幸福的魔咒。)

(八月十八日,听起来就像“稻井无伊实”一样特别,正合适。)

无伊实歪着脑袋,表情是柔软的,不是绸布那种柔软,是牙膏一样粘稠的柔软。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覆盖出一层浅浅的阴影,好似有种绝妙的平衡在她的乌黑的眼中闪动着神光,此刻她正拥有一种打破现实和幻想屏障的能力,她的影子变得更鲜明了。

“把尊称去掉吧。”她说,“全名听起来太长了。”

她的表情绝不谄媚,也不是讨好,是一种浓度很浅的撒娇。她正是不刻意去表示这件事,而是干脆大大方方的索要,与初次见面时嗫嚅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了。尽管躯壳还是一样的,但是内里觉醒的力量所给予她的动力,使她的色彩更加鲜活了起来。

“那就叫伊君吧。”

这是带有反抗意思的名字,其中强烈的表示了自己想要与众不同的决心,像性格最为要强的孩子会给自己取的名字。

把“无意义”中最有意义的部分取出来了——他想。

这是绝佳的反抗。

半节百合仍然在他口袋里,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花瓣的边缘。

【终】

“伊君,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