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雄伟的皇城在黄昏式微的斜光下渐渐隐没,莹白的积雪却在同样的余晖中泛起灼灼的微芒。

北洛立在某座殿阁的琉璃瓦顶之上,将这誓与苍天争皓洁的雪光收入眼底。

他突然不急于去找玄戈,而是就这么坐在房顶上自言自语起来:

“好一个与天下人说利义。自两千年前最后一个圣人高哭周礼崩而王政废以来,还有谁说过这么大口气的话?这满朝文武,不是汲汲碌碌的官,就是弘道自命的士,能把二者结合得好的,才是既站得稳朝堂又立得住史书的人。他若真是这样的贤才,那我哥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值守皇宫的暗卫早就发现了北洛,原不敢来扰殿下清净,但看殿下身上的落雪越积越多,终于忍不住用轻功飞过去,小意试探道:“殿下?”

北洛回过神,笑道:“无事。”

他起身掸落身上积雪,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玄戈现在身边有人吗?”

暗卫回答道:“岚相大人刚走,应该是没了。”

“正好。”北洛说着,身形已然从房顶跃下,不用说是往御书房去了。

深夜的寝殿内,北洛嘟囔了几句玄戈今日不怎么专心,却没不依不饶。

他把这归结为玄戈白日操心国事太过劳累,他一个四处玩乐的闲散王爷,当真不好指责兄长太多。

往日兄弟俩在床上总要互相抢夺一番主导权,今日北洛轻轻松松得了全胜,却没多少凯旋的喜悦。他抚着兄长今日始终未能舒展的眉头,大发良心地先满足了玄戈的需求再照顾自己的。

事后北洛把脑袋枕在兄长怀里,觉得自己简直温柔体贴、孝悌两全,哪想兄长正被他与张翰林同游金溪谷的事搅得心烦意乱。

玄戈几次张口欲言,都被生生憋了回去。即便那些暗探实际盯着的人是张翰林,可一旦问起这事,总归有监视北洛之嫌,他不想为此事平白生出兄弟间的罅隙。

他正想放过这事,不料北洛却已主动说起了。

“那个张翰林……”

北洛一把似少年般清亮的嗓子已然因情事而染上几分惑人的沙哑,此刻从嫣红的唇舌间吐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竟显得格外狎昵。

北洛顿了顿,被情欲醺得迟钝的大脑好不容易才接住上一句:“我现在觉得他是国士之才。”

正如他先前坦荡地承认不喜张翰林一般,这会儿夸他的话也是真诚而坦荡。玄戈哪还不了解他弟弟的性子,要听北洛说一句好的,比登天还难。

玄戈本就有了心结,这会简直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蓦地沉下脸来,却哪舍得在北洛面前说什么重话,只对那位平日素来宠信的朝臣愈发地看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