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与冰冷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目光流转,看人与看花看木时并无二致的眼神,带着股悲天悯人的神性。
而他面目严整,坐姿端正,不偏不倚,是知节守礼的典范。
可他的美貌,在这融融春光中又太过华艳,一时盖过了那一板一眼的严肃端庄。
这份姿容,不仅进入了王的眼中,也进入了小郡王的眼中。
那是王最小的弟弟,体弱多病却风流成性,一向得王纵容,未免有些恣意率性。
此刻竟趁醉玩笑:
“司命大人这样的容色,堪称倾国,竟是硬生生地,将王兄那后宫三千粉黛都比了下去。”
万幸此行君上没带后妃,否则那一张张粉面,不知要绿成什么样子。
众臣大气都不敢出,岂料王听了他的话,不仅不斥责,还微笑对左右道:
“若白卿似那子束墨生之流,孤倒不介意后宫多添一抹颜色。可白卿洁身自好得很,连亲近一步之内,都要被他严厉训诫,孤实在不敢动那样的心思啊。”
子束墨生,都是前朝有名的男宠。
本为内臣,因容貌太盛以色侍君,虽亦手握权柄辅佐理政,后世也多以为不堪。
春风和煦,浮光彩照,王也许有那么一刻的清醒,但是他始终支着颐,酒液晕过的唇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一圈玄纹镶滚的雪白袖襕覆住手腕,露出蜷握的五指,在案上轻轻一叩。
这是神官大人感到不悦的前兆。
“君上醉了。”果然,白雨渐的嘴唇中冷冷地吐出四字。
一向持重端雅的面庞上,竟然破天荒地沾染了怒色。虽然极微,也足以令人诧异。
君王颇感有趣,哈哈大笑。
白雨渐愈发面如寒霜。
众人只得讪讪,推杯换盏当作无事发生。
果不其然,王在酒醒以后,立刻火急火燎地下了一道旨意,严禁前朝后宫再议论此事,玩笑也不行。
后来人人提起大司命,只说:
高不可攀。冰清玉洁。臣僚典范。
可是神官终究不是神,他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有喜恶。
也许从那时,白雨渐便对他这个君主心生了恶感。
可他却丝毫不觉,依然万分放心与信任这个他眼中,知节守礼、清高孤冷的臣子。
他自以为君臣之间,深情厚谊。
他与他自少年相识。
从小.便一本正经满腹玄理的白雨渐,不知怎么就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
而殿下年少,心性顽劣,几次三番的作弄,这位神官殿的接.班人从忿恨,厌恶,到最后演变成无奈与冷淡,被迫磨砺得刀枪不入。
某年,神官殿直辖之所——天机阁有一秘册失窃,系属神官失职,是大罪。罪可至全族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