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通什么电话。
易迟晰只接听了十几秒就挂了。林疏严见他脸色不对劲,轻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自称是警察,打电话来说,在海城大学附近的一间公寓里发现了顾凛的尸体。”这句话不长,易迟晰语速却极慢。他一字一顿地说,“到了这种时候,这帮警察竟然还敢骗我说顾凛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第七十七章
海城放晴的时候,我跟着李松辛,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这时候顾家已经落魄尚久,来参加的人也没几个是真情实意。
我的灵堂空荡荡,生前好友无几人,寒酸得让灵堂主人都不忍直视尸首本尊。
只有母亲在麻木地看着水晶棺。还有几个善于嚼耳根的妇人,在她身后不远处念叨,“易家少夫人的名头是好听,可到底不还是个卖屁股的。”
“听说他结了婚还和外面的野男人纠缠不清。”
“说是被谋杀的,谁知道是不是染了花柳病呢。”
她们说得越来越大声,生怕我母亲听不见似的,说我人尽可夫,说我虚荣贪慕,说我凉薄世故。
活该是人走茶凉的下场。
“够了。”
怒斥出声的人是李松辛。他板着脸的样子其实很能唬住人的,那几个尖酸刻薄的妇人也是欺软怕硬,见他这副凶煞模样,匆匆地就走了,临末还歹毒了留了句,这人不知道是顾凛的第几个姘头,这么为他出头。
天地良心,上苍可以为我证明,我真正的姘头一个都不在此地。
李松辛带着他的妻子一起又安慰了会我母亲,说了几句话,献上了一束花。我以为这凤毛麟角的善意就到此为止了,哪知直到我尸身火化、骨灰下了葬他们都还在,一直守候着我的父母,从未离开。
这世上竟还有人真心待我,无关情爱。
李松辛的妻子快临近分娩的时候,他把妻子送进了医院,自己驱车去了几百公里外一个听说很灵的寺庙里祈福。那寺庙在山头上,偏且隐蔽,香客不多。李松辛又是烧香又是点灯,祈福的方法都用了个遍,我有些担心他的孩子出生后,他会乐呵成什么样,只要不太傻愣就好。
李松辛把庙里的佛像都拜了个遍,最后绕到后山。那里的行人更加稀少,迎面走来的人更是尤为显眼,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林疏严,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连双鬓都发白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腿脚倒是看着利索。我看着他毕恭毕敬地向挂着佛珠的大师低声问了些什么,那大师指了一条通天阶,那阶梯势高陡峭,若是能不带哆嗦地走上去,那倒也有资本羽化登仙。
可林疏严到底是比孱弱的病体看上去孤勇,哪怕是为了祈福妻儿,李松辛尚不敢拿命去搏;林疏严倒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竟是一层层磕上去的。顾名思义,他每走一步都跪下来磕头,磕得又响又重,好像举头三尺真有神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