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一位老太师,其实在走神。
周围几个人,都是心腹。
永宁长公主于是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对顾承谦道:“老太师,这又是何苦呢?”
顾承谦听见这话,略回了些神。
他眼神里因为恍惚,有些散的神光,重新聚拢来,回头看了永宁长公主一眼,沉默了半晌,才觉嘴里有些发苦的味道。
“我也就是忽然看见了,想点这么一出,看看罢了……”
刚才戏单递上来的时候,他本也没想点。
只是这十日以来,顾觉非要回来的消息,传了个满城风雨,以至于他这几夜都没睡好。
午夜梦回时候,好像能听见战场上铁骑突出,刀枪鸣响。
薛况那年轻的、沾血的面容,好似就在他面前,一双诘问的、失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仿佛要问他要一个答案,一个公道!
顾承谦如何能忘?
别说是六年过去,就是十六年、二十六年,他也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顾觉非那沾满鲜血的一双手,无法忘记那一张画皮撕下后的怪物,更无法忘记,父子决裂、一切分崩离析的雨夜……
所以今日,在翻到《邯郸梦》那一页的时候,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把《云阳法场》圈了出来。
台上演的是戏。
台下的看客,走的却是人生路。
同样是功勋卓著、位极人臣,同样是打了胜仗,同样是被政敌诟诬,责指里通外敌。
台上戏里的卢生,被皇帝赦免,发配鬼门关,保住了项上人头;可台下戏外的薛况,却被他们合谋害死,连个全尸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