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行手中的白瓷汤勺轻磕了下汤盅,眉峰一挑,露出一点冷嘲,嗤笑道:“淮诺可不会打战,我敢保证我一走,蜀州当夜便掉。”

“蜀州一掉,入京如履平地,也许官家可以学着哀帝三牵京都,最后隔江守着江南道,过几日纸醉金迷的日子。”

“只是温家可要小心了,毕竟疑心甚重也是他。”

温如徐脸色剧变,怒斥道:“妄言。”

叶景行闻言,放下手中的汤勺,抬眉,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嘲弄之色:“当今天子秉性如何,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京都的那场大火烧得可真巧。”他半阖着眼,“死的都是谁,温中令应该比我清楚。”

温如徐嘴角倏地拉直。

“太子能安然无恙做到这个位置上,那把火可是功不可没。”

他冷笑,继续拎着汤匙漫不经心地搅着,深邃浓烈的眉目在日光下闪着凌冽的寒光:“江南道未必不好,毕竟是温家氏族所在,不然也不会替太子屯下这么多的粮草。”

“不是温家。”温如徐咬牙切齿。

温家如今和太子深度捆绑在一起,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人人都以为粮草案的背后是温家在撑腰。

如何能让人不想到温家,毕竟江南道可是温家的天下,温家子弟遍布每一个角落。

“那又如何。”他冷漠说道,“群狼环伺,没人会注意到底是那一匹狼咬死了猎物。”

“你们温家无视甚至纵容太子屯粮便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温如徐脸色惨白,双拳紧握,却是无力反驳。

“如今你们江南道的粮都在蛮夷手中,而蛮夷正举起屠刀屠杀大尧的子民,你们哪里无辜。”

“人我已经都处决了。”温如徐深吸一口气,冷淡说道。

“永昌、保予的人也都死完了,二十万人全死了,蛮夷抢占城池后一向屠城,无一人能幸免。”

“世子,郎君顶着压力处决了三十三人,这事与他无关,何必咄咄逼人。”温潮冷声怒斥着。

“那又如何?”叶夜不甘示弱,讥笑着,“只是三十三人罢了。钟鸣鼎食的温家自诩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掀开遮羞布还不是脏骨血肉,吃尽他人脊髓。”

温潮还要说话,却被温如徐拉住,他脸颊苍白,衬得一双眼越发晶亮,眉宇间冷清地好似秋日清晨的寒霜。

“世子何必激我,有话不如直说。”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神色已经恢复常色,沉默世故,滴水不落。

叶景行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无话可说,这张圣旨我接不了,我也没法接。”他的视线落在秋日清晨寥廓深远的天空,“蜀州不能丢,不是为了这个太子,而是为了大尧的百姓。”

“战争的苦痛不是死亡的那一瞬间,是长达一个轮回的伤痕与自愈。”

温如徐目光悠远,嘴角抿得越发紧。

“世子打算如何?”他重回话题,“官家下了死命令,要我必须带你回去。”

“云宜出京那日,我与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温如徐不说话、

“你该考虑的,至少也要为温家考虑,为你你的姐姐考虑,青梅竹马到最后相看两厌,甚至猜疑仇视,时间可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