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饲主是舍不得这人破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按捺不发。那兔崽子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没事,维维,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在饲主看不到的角落,我和姘头的视线在半空交汇,眼神一个阴鸷一个妒火中烧。
我故意从容地後退几步,站到饲主脚边,抱着饲主的裤管蹭了蹭。那无耻的入侵者我的情敌饲主的姘头看得愣了一愣,这才接着说:“多傻的小动物我也喜欢……”我气得发抖,我的饲主倒是明显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着说:“郁林,你人真好。”
我仿佛看见饲主像只醺醉的傻猫,迷迷糊糊地往他姘头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由凄厉地叫了起来。饲主尝试把我赶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哄我:“富贵,我们两个要商量正经事。你去外面转转,说不准能逮着耗子呢!”
这种哄小孩的话,饲主也能说得一本正经的,活脱脱是个借故应酬实则寻花问柳的负心汉。我心灰意冷地出了门,留他们两个在屋里。大院的门没锁,恰好留下一条一猫宽的窄fèng,我从fèng里挤出去,回头又望了一眼饲主铁锈斑斑的窗台,再见了我的小白枣,再见了我心爱的小茉莉树,你勇敢的宠物就要去远航。
我夹着尾巴死气沈沈地沿着街道不停地走,前几天的暴雨已经过去了,只有凹凸不平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积水。两边的行道树绿意浓浓,在地上洒满了巴掌大金灿灿的光斑。路上偶尔趴着几个玩弹珠的小屁孩,他们看见我一个一个失魂落魄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就追了过来。
“是只小猫。”“好小的猫。”我走几步,他们就跟着挪一步,不时地拿嫩绿的小树枝捅捅我,我亮出爪子,他们还不跑。这和我想的不一样,要换成饲主,我只要喵喵叫两声,他会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蹦跳跳地赶过来,嘴里一叠声地说:“小尾巴小心肝小心肝rou,是不是渴了饿了累了乏了想睡了,来我给你唱歌我逗你玩。”
我只离开了几步远,就开始有一丁点的想他。
那些小孩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我被莫名其妙地追着,拼命逃窜,哀哀地叫。他们追得气喘吁吁,忽然学聪明了,一边跑,一边捡起石头往我身上丢。我怕得厉害,把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弓着背,龇着牙,瞪着眼睛。我心里喊着,饲主,饲主,他在春江花月夜我在十面埋伏,这让我伤透了心。又苦苦熬了一段路,实在筋疲力尽,跑也跑不动了,看见路边有一排排的垃圾桶,连忙躲进去,只过了两三个月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我又被打回原形。
饲主总喜欢一边逗着我,一边给他姘头讲笑话:“从前有一条狗,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於是心里就想,饲主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难道他是神?又有一只蠢猫,小日子也过得滋滋润润的,它心里也在想,饲主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难道我是神?”
我在垃圾桶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外面的人走了,才敢出来。方才跑得太快,早就不认路了。这一次负气出走,足足在外面流浪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摸回眼熟的街道,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皮肤白皙,鼻梁笔挺,眼睛漆黑清澈,像是灌木丛里优雅地生出了一株乔木。
那人看到我,呆了好一会,才说:“富贵?”他大步走过来,把我拎起来搂在怀里:“怎麽瘦成一把骨头?”我认得这是饲主的姘头,想挠他几爪子,全使不上劲。他一路搂着我了那个眼熟的院子,上了眼熟的楼梯,用眼熟的钥匙开了眼熟的门。饲主正蹲在墙角,无精打采的,这人静静走过去,跟着蹲下来,许久才说:“维维,你看我捡到什麽了?”
我傻傻地看着饲主,饲主仰着头,傻乎乎地回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跳起来,哑着嗓子地叫了两声: “富贵,富贵。”他额边全是细密的汗珠,在衣角上搓了搓手,才屏着呼吸,张开手把我抱过去,眼睛里光芒万丈:“真的是富贵,小林子!”
饲主激动地直哆嗦:“小摇钱树你怎麽瘦成这样,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洗洗!郁林你从哪里找到的!”另一个人只是跟着轻轻地笑,柔和得能滴出水来:“维维你坐着,我去打水。”
我看着那人端着脸盆,接了半盆凉水,然後弯下腰,把热水瓶的木塞旋开。滚水从瓶子里哗哗地倒出来,热气氤氲。饲主他姘头蹲坐在ru白色的水雾那头,模样出奇的好看。他一边倒着水,一边用手在盆里搅着试着水温,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抬起头,微笑着说:“好了。”
我知道饲主是舍不得这人破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按捺不发。那兔崽子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没事,维维,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在饲主看不到的角落,我和姘头的视线在半空交汇,眼神一个阴鸷一个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