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鲜的尸体,肝硬化病人,拨开腹膜以后整个肝都碎了,连肝门三合体都找不到。

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刺鼻,穿透口罩入侵。

俞斐低了眼睛,心想,人。

大一上系统解剖,教授拿着人体标本,一颗心在手中覆转。三十三节脊骨由纤细透明的鱼线串起,滴滴答答地碰撞。左脑右脑一开为二,皮层沟壑深沉,浮荡灵魂栖息此物何处。

死后不过黄土一捧,充其量算是有机物。

其实两年的医学学习已能让俞斐平静面对死亡,但他还有长达十五年的音乐训练,感性潜藏于细胞之内,在这种触目惊心的时候不声不响地流泻。

想见小猪。俞斐抬首看向解剖台对面。

口罩遮去褚臣转折利落俊朗的轮廓,只露出上半脸。幸好带他去剪头发了,进解剖课室发不过眼。

褚臣认真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皱眉,更显双目深邃,凝望死亡本身。打球的手宽厚稳实,小心地辨识寻找着血管,完整、不能破。

足够冷静,很适合做医生。

第一次给小白鼠做颈椎脱臼,褚臣手法狠辣得像是已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操练过无数次,上一秒杀生下一秒纯良地说小鱼我处理好啦,惊得俞斐连续一个星期不敢和他有肢体接触。

褚臣做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俞斐追得真的很辛苦。

有时也会问自己,本可以去读时下热门的金融,去学政法,考个公务员加入制度,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要和褚臣走一条路,选择了读医。

或许自己从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小时候由父母安排一切,成年后只懂得跟着褚臣走。

褚臣学医倒是长久坚定,是从小就写进“我的志向”小作文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