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更合一

叶放压低声音,指了指上面和周围,告诉苗氏肯定都有暗卫潜伏,她放个屁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居然在这种地方跟女儿讨论睡皇帝的事,真真是嫌命太长了。

“咱们刚从虎穴里出来,可别再入了龙潭!”

苗氏只好按耐下自己好奇心,拍拍叶初棠的手背,给她做口型道:“不急,以后找机会再跟娘细讲。”

还想听细节?叶初棠无奈扶额。

她就知道她爹娘在外游山玩水的日子,必然是她最安静逍遥的日子。此时此刻,免不得要羡慕起她的兄长来,远在庐陵,清静又安逸。

叶初棠劝慰叶放和苗氏早点休息后,终于得以脱身后,她才去见萧晏。

萧晏安静坐在桌边,正在看书,见叶初棠来了,他便将书放下,示意叶初棠坐到他身边来。

“你爹娘如何?”

“都好,还有精神斗嘴呢。”

叶初棠嘴角泛起笑意,暗暗观察萧晏的脸色。

“可想好了做什么菜给我?”萧晏把目光又放回书上。

叶初棠趁机扫了眼书上的内容,没想到萧晏正在看的居然是王湛自著的一本书叫《再劝学》。

“在想呢,慢工出细活,容我再琢磨琢磨。”

叶初棠觉得萧晏今天安静得特别诡异。

“陛下为何看这本书?”

“可看。”

这回答又似没有回答。

叶初棠就老实坐在萧晏身边,安静喝茶,时不时地瞄他一眼。

凤目薄唇,看着就冷漠寡情,飞鬓剑眉,给整张脸很多凌厉的气势,最慑人的当属他那双眼,深邃,漆黑,纵然在安静看着时,仍有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的森寒之气。

“困了便去睡吧。”萧晏突然道一句,目光还是在书上。

叶初棠挽住萧晏的胳膊,靠在他怀里。

萧晏这才侧眸,目色深深地看着叶初棠。

叶初棠眼不瞎,从进屋她就发现萧晏的不正常了。这会儿她若是真听话离开,后面的情况那才叫难以预料。

“今天在外,我想阿晏了。”

“是么。”萧晏应话的兴致不高。

“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跟阿晏讲,我找到了关于玲歌的线索,打算进京。”

“嗯。”

“那以后我在京,就有机会能多见阿晏啦。”叶初棠笑道。

萧晏轻笑,口气略带讥讽:“是寡人借玲歌的光了。”

“阿晏干嘛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你今天怎么了?”叶初棠忍不了,直接质问萧晏。

萧晏没说话,“嘶啦”一声,把他看的那页书撕了下来,接着一页又一页地往下撕。

叶初棠头都大了,她真的已经试图去努力安抚和理解萧晏了,但她真的理解不了他到底想什么,闹什么情绪,要干什么。

叶初棠扭头看向秦路,秦路伺候萧晏多年,一直形影不离,他或许应该清楚。

一直在角落里装鹌鹑的秦路,在接受到叶初棠的目光后,微微摇了下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今日一整天,陛下都在屋子里,没见什么外人,除了来了三名暗卫对他悄声回禀了情况。

暗卫回话的声音很小,秦路站得远,一点都没听到。当时他观察出陛下脸色没有什么不同,后来陛下沉着一张脸,开始翻开王湛所著的书。至这举动,秦路察觉到异样了,可他和叶初棠一样,闹不懂为何。

叶初棠主动握住萧晏的手,“阿晏有什么心里话可以跟我说,这样憋在心里会气坏身子的,话要说出来,别人才懂阿晏的心思呀。”

萧晏无情地抽走手,继续撕书。

“我明日就给你做饭好不好?咱们去野外,我给你烤山鸡吃。”总闷在屋子里人是容易有情绪,叶初棠觉得带萧晏出去看看山水,散散心,应该会好点。

萧晏把剩下的没撕完的书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

纸团刚好从叶初棠耳边擦过,“嗖”的一声,带起的风竟然不小,可见他丢的时候用狠了力气。

叶初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立刻捂住耳朵“哎呀”了一声,眼睛里开始蓄泪。

萧晏丢纸团的时候,的确没注意,听叶初棠的喊声后,又见她捂着耳朵要哭,只以为自己刚才丢的纸团不小心打到了她。

“给寡人看看。”

叶初棠捂着耳朵偏不松手,红着眼睛对萧晏道:“谨遵陛下口谕,我是觉得乏了,这就去睡觉!”

萧晏拦住叶初棠的胳膊,“先让寡人看一看你的耳朵。”

叶初棠偏不给他看,见萧晏非擒住她的胳膊不放,她就低头就咬了萧晏的手。

萧晏随她咬,动都不动。

叶初棠以为自己不够使劲儿,就咬得再狠一点,直到口中有了腥味,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赌气之下下口重了。

叶初棠忙双手抓住萧晏的手。

耳朵终于漏出来了。

萧晏只盯着叶初棠的泛红的耳尖看,轻声问她:“疼么?”

叶初棠:“……”

疼个屁啊,那是她自己用手揉红的!

“出龙血了。”

叶初棠捧着萧晏出血的手背,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看他。

“我会因大不敬之罪被砍头么?”

萧晏:“那你早死八百回了。”

叶初棠听得心里一抖,这话什么意思?

萧晏从秦路手中接来活血化瘀膏,在叶初棠的耳尖处反复抹了两遍,问她感觉好点没有,是不是还疼。

叶初棠:“……”

她什么时候说过疼了?她压根就没疼过。

不过叶初棠很会利用机会,趁机问萧晏,他刚才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你心里不清楚?”

“我为什么会清楚啊?”是你闹脾气好不好!

叶初棠语调无辜地反问,令萧晏的脸色再度阴沉。

叶初棠不惯他毛病了,立刻跟萧晏告辞。

关门声结束后,屋内一片寂静。

缩在角落里站立的秦路,默默然望向正负手立在窗前的皇帝陛下。

“陛下这又是何苦呢,何不把心事讲给叶娘子听一听,叶娘子那般善解人意,必定能体谅理解陛下。”

萧晏从袖中拿起一方黑帕,蒙在了脸上,随即跳窗而下。

秦路大惊,一个箭步冲到窗边,见暗虎卫已经跟上了陛下,这才松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不疯?

叶初棠回房后,思来想去,觉得萧晏肯定是知道了她今日见过王湛了,才跟她闹脾气。可这事她错在哪儿了?又不是她主动去见王湛。

哄他两句还不好,问他有什么心事还不说,那理他作甚。

叶初棠来脾气了,当即就告诉熙春,立刻就收拾东西,她要带着父母一起离开安城。

叶放和苗氏都惊讶不已,“那王猛还没被押回安城,罪名还没宣之于众,这案子就不能算完,咱们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东海王既然承诺了,就不可能反悔,否则他如何在各世大家族中立威?剩下的都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事儿了,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去京城找玲歌。”

这么多年以来,王湛之所以能在门阀贵族中位居最超然崇高之位,除了手腕狠厉和处事果断之外,信守承诺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至少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

如今他既然要定罪王猛,那王猛必不可能有命再活。

“那你跟陛下说了吗,咱们连夜会走?”苗氏追问。

“我会给留一封告别信给他。”

叶初棠将她写好的信放在桌上,信的一角用茶杯压住。

苗氏和叶放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问:“你们吵架了?”

“他欺负我。”

“走,立刻就走。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欺负我女儿!”

叶放一向是无条件地宠爱叶初棠。不管是谁的错,只要是碰到叶初棠的事儿,那就是别人的错。比如叶初棠踩了别人的脚,在叶放眼里,那就是别人碍着他女儿脚落地了,该把脚给剁了。更不要说如今萧晏主动招惹他女儿生气,皇权在上,他逆反不了,但支持女儿的决定他总能做到。

苗氏递了杯凉茶给叶初棠,让叶初棠喝完后冷静一下。

苗氏再问:“现在你还想立刻就走吗?”

叶初棠点头。

“行,那咱们立刻就走。咱们一家三口生死与共,患难同当!”苗氏干脆道。

叶放立刻附和妻子的话。

叶初棠提出异议:“这不过就是简单的留信告别,到不了生死的地步。还有你们似乎又把大哥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