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横的目光越过自己这侄女,落在屋中,只见八扇窗户都是紧闭,房中的木几上点着一盏烛火,明黄烛光晕开处有一枚细长的竹签,许是方才挑过灯芯,竹签上冒着一缕缕薄薄的烟。
一切都稀松平常,没有半点鬼魅侵扰的痕迹。
“没事,就是方才听见一些动静,不放你就过来看看。”江横心中疑惑,见江竹溪真是一副才睡醒的样子,不禁有些惭愧,也没讲刚才那一阵阴惨悲风,怕吓到了自己这侄女。
“哦。”
江竹溪似很是不耐,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隔了一层楼,叶枯的灵觉远超常人,隐约中感到有魂气一团没入了驿馆某处,却吃不准到底这魂气到底是去了哪里,也不欲多管闲事,只将心思止住,一心以五行与阴阳想接。
夜色尤短,翌日清晨。
当叶枯推开窗户,却见到一道黄纸飘摇而下,伸手一抓便落入了自己手中。
黄纸入手,他下意识的侧过头向上看去,一滴露珠沿着屋檐滴落,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眉心,眼中映入的却是江竹溪的影子。
这姑娘眉眼清瘦,见到他似乎有些惊讶,或者说是惊慌,像是受惊的小鹿一下就缩了回去。
叶枯暗觉怪异,将手中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黄纸展开,其上的鬼画符以黑墨画成,一笔一画间并不连贯,画符斑驳,像是被埋在土中数十载后才被人挖了出来。
“这画符的人好像也不是纯粹骗吃骗喝,起笔走墨间还能凝出粗浅的纹,留气于其上,想必也是个凡骨七品以上修出了真气的人物。”
叶枯手指摩挲着纸上画符,粗糙的砂感磨着指腹,像一枚老纸钱。这一道符纸已经破损,是被人强行破去了其上的纹,已然变成了一张废纸。
“江竹溪把它扔了做什么?”
叶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昨夜阴风来时隐约中感到有魂气一团没入了驿馆某处,念及此处,他脸色一变,一闪身消失在了房中。
楼上,江竹溪正欲开门出去,纤细的莹白的手指才触及门框,便被一只同样白皙,未曾沾染阳春水的手按住了。
江竹溪铆足了力气却动弹不了分毫,小脸上有一抹惊慌闪过,自然逃不过叶枯的眼睛。
叶枯笑着向前近一步,江竹溪便板着脸退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在拉进,他甚至能嗅到那一股独属于少女的幽香,看见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溢满了一层细密的香汗,看见那樱桃般的唇瓣微微颤抖,张了数次,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只三五步,“江竹溪”玉体流转出一阵碧蓝色的光芒,鬼气涌动,叶枯却似早有预料般,抬手打出七道黑白玄气,封锁了这方小天地,庚金剑识遥指“江竹溪”,将她一身的鬼气尽皆惊了回去,不敢妄动。
“江竹溪”不曾喊叫,只死死地盯着叶枯,那眼神不像恨,仿佛是在看一个……冤家。
“鬼魅之物,速速离了这姑娘的身躯,不然我这一剑斩下,只怕你就得神形俱灭了。”
叶枯冷冷开口道,他不像岳丘之辈,对这等鬼魅妖物深恶痛绝,信奉的是人鬼殊途,但此殊途却有同归之期,人可怜,鬼又怎么不可怜呢,人辩可听得,鬼辩当然也可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