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姐姐还得操持绣坊呢,姑娘病倒了,绣坊里忙不过来,早起的时候宝来过来探望姑娘,说巧珍姐姐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还有她不会绣的,只能等着姑娘。”绣珠不仅没有闭嘴,话反而更多了,“所以啊,姑娘得快点好起来,唐公子若是得罪了你呢,我们就好好经营绣坊,过个十年八年赚足银子,再把咱们府上的宅子买回来。”
乔容不说话了,三日前在孙府大门外呕吐不止,二姑娘以为她中了暑,忙为她请了郎中来看,郎中开了药方,怎奈喝下去就吐,她没敢跟二姑娘说,心灰意冷告假回家中养病。
回到家中心烦意乱夜不能眠,次日带着绣珠来了天竺寺,到父母坟前痛哭几场,心中安宁许多,又加静空师太为她开方调理,今日好了些,吃东西不再呕吐,才有了些力气去想孙太太的事。
前后一想,虽然她出乎自己意料,主动承认她就是金弈,又承认了许多事,可其中依然诸多疑点,应该继续查下去,怎么能因为她一面之词,就乱了方寸丧失了斗志?
这一想明白,恨不得这会儿就好起来,回到孙府继续查探。
夜里绣珠服侍她梳洗过,换了里衣睡下,肚子里咕噜一声响,她喊道:“绣珠,我饿了。”
“这就去厨房里热粥。”绣珠忙道。
“我想吃素肉。”她爬起来,可怜巴巴看着她。
“行,少吃几口。”绣珠说着话向外。
她靠坐着,肚子又是咕噜一声响,突然就想吃蟹壳黄,想到蟹壳黄,就想到唐棣,咬着唇怔怔发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么快?”她疑惑看过去,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水珠顺着笠沿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看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出去,摘下斗笠脱了蓑衣往廊下一扔,大步走了进来。
她扭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原来躲在这儿,让爷好一通找。”他自顾在椅子上坐下。
她依然沉默。
“五年前的大战,我带领的先锋队一百人,死了三十六个,活下来六十四个,我骗了你,我承认,我说得夸大一些,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告诉我为何怀疑孙太太,这样才能尽快讯问崔妈妈。”他给自己倒一盏茶,仰脖子喝下去,“如果只有我,讯问三日三夜都没问题,可你第二日还要赶回孙府当差,我怕你受不了,想着早完早了。”
乔容记得他的原话,他咬着牙说,我带领的先锋部队一共百人,留下来的就我和叶全,还有常跟着我的三十四个人,一共三十六个,折损过半,他们最小的十二,最大的十六,长眠在国境线的山坡上,继续守护河山。
她记得自己的眼泪,记得自己曾有过刹那间的怀疑,可因为他的哀伤与愤怒,因为他跟年龄不相符的深沉与冷肃,因为他微颤而冰凉的手,她卸下了自己的疑心,毫无防备信赖着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
“牺牲三十六人与六十四人,一样令人愤怒伤心,其实,你不必夸大。”她轻声说道。
“就是说,你不怪我了?不生气了?”
他眼眸亮起,轻咳一声说道:“我再跟你说说陆晴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