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对,”纪直淡淡地接应,“以后还是别早退了,贱内脾气暴,即便是本座也拦不住——”

托托不跟他们嘴贫,盯着陈除安问:“你欺负他了么?”

陈除安与尖子不同,沉着冷静,一看就是个脸皮厚的老车夫:“属下至多欺负一下西厂二三四五六档头,哪里敢动督主呢……”

“说的也是,”托托折过头来叹了一口气,“那你说,是谁欺负你嘛。”

“你觉得呢?”纪直觉得好笑,起身便打算走。

见他起来了,托托才拿起筷子打算用饭,她的手伸得很长,越过桌子去够纪直方才坐的位子前。桌子够宽,上头又摆着盘子,于是她索性敏捷地卸下假肢,不顾礼数地爬到桌子上去。

她这才碰到纪直的茶杯。他先前只喝了几口,托托端着它,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她掀开盖子抿了一口。纪直恰好回过身来,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苦。

这一个字在口中冲撞着涌进肚子里去。比黄连、比胆汁还要苦。她差点吐出来。

纪直倏地笑了。他笑得爽快,抬手抵着脸,好不容易才把这仓皇而匆忙的笑意给压下去。笑起来的时候,纪直原本便年少轻快的眉眼漂亮得快要飞起来。

托托看得出神,却又被嘴里的苦味纠缠,嘴角一弯,作势就要哭出声。

“太苦了。”她说,“你每天就喝这样的玩意么?”

尖子和陈除安,屋子里的这两个旁人也都想笑,可还是硬生生地收住了。纪直摆手,示意他们先去外边等他。其他随从也跟着出去了,忒邻望着托托纠结的脸色,忍着笑出去给她拿蜜饯。

屋子里在他的张罗下就剩下了他们俩。

纪直说:“苦么?”

托托用力地点着头,在桌子下边把义肢重新套上。她说:“纪直,你过来。”

“怎么叫人的?纪托托,”纪直问,“活腻了么?”

“那劳烦爷赏光挪动尊驾来奴婢跟前一趟。”一字一句,还附赠一个咬牙切齿。

纪直轻蔑地照办。托托忽地起身,她不扶拐,径自抬手抵住他的肩膀。

女真人撑着他的肩膀把脸贴上去。她亲了他的嘴唇,离开之后又来回盯着他的眼睛看。

“爷也尝过了,苦。”托托说完,撤开重新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