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抿了抿唇,忙摆了摆手,一时不敢接,“姑娘,奴婢没什么能力……册子做得还不如小河好,这钥匙不如交给小河保管罢。”

楼小河眼观鼻鼻观心地,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温玉茹就坐在明翙旁边,笑眼看她如何管理自己院中的小丫头,见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避着自己,心底又倍感欣慰,渐渐地浮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只觉得如今四妹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亲近又信服。

明翙眼神扫过楼小河,又看了看墨书,温声笑道,“墨书姐姐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字比小河的字好看多了,她若来做账册,我又如何看得懂?而且,我如今身边只有你们两个丫头可以完全信任,你来替我管账,至于小河,我还有别的事儿要交给她去做。”

楼小河轻呵一声,没说话。

他堂堂楼兰王子,自然不肯接着这后宅管私库的活儿,双手抱在腰间,也跟着一起劝,“墨书姐姐就听姑娘的吧,要我给姑娘捶背捏腰,沐浴换衣还行,要我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温玉茹明白墨书这是自己个儿自卑呢,当初知琴知棋几个还在时,风光无限,仗着四姑娘受宠耀武扬威的,墨书连在姑娘面前说上几句话都没有资格,就跟自己似的,头一遭管家,头一遭学着去看账做账,自然很有难度,她感同身受道,“我也觉得,墨书你可以试试,事情到了手里,只要用心去学,踏实去做,不出一个月,你定能成为新月小筑里理事的能手。”

明翙微微一笑,给墨书一个鼓励的眼神。

墨书眸色迷惘了一会儿,在明翙的目光下,逐渐聚拢坚定,抿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那奴婢便接下了?若有不会的,奴婢直接问姑娘可好?”

明翙含笑点点头,与温玉茹在新月小筑用了午膳,然后才一起去了专门给她理事腾出来的霜花阁,不管吕氏如何拿乔托大,明袖嫁妆箱子这事儿却是不能再拖了。

宽敞的走廊上颇为萧索,几重花纹繁复的飞檐庄重又不失雅致。

外头飞雪顺着寒风落在灰扑扑的廊上,几个精致的灯笼摇摇晃晃的,旧年用了许久的铁钩子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

姑嫂二人一路说话,温玉茹道,“听说今个儿七殿下受了周先生的夸赞?”

明翙雪青色的百褶裙扫过地上雪堆,淡淡的说,“嗯,他作了一首诗,十分得周先生喜欢。”

温玉茹颇有几分好奇,“是什么诗句?”

明翙随口吟诵,“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引用辛弃疾西江月】

温玉茹噗嗤一笑,“倒也有趣,难怪周先生喜欢。”

明翙牵了牵嘴角,些许寒意淡淡的萦绕在她瓷白精致的小脸儿上。

心道,就让谢云绮再快活几日罢了。

他不是喜欢装么?那就让他好好在周先生面前装上几日。

他越想得到周先生的器重,越想要这个在明家家塾读书的机会,她会让他在失去的时候越痛苦。

“四妹妹,我们到了。”

明翙回神,抬眸看见霜花阁的牌匾,一抹灰尘从上而下落下来,渗入她清澈的眸子里。

她站在门框旁,急忙闭了闭眼,眼底刺痛得厉害,使劲儿眨了眨才稍微能睁开些,但整个眼眶已然红了,眸中飞快渗出两片朦胧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