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宁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仿佛有无尽虔诚与卑微恭谨的段青山身上,锐利尽显:“背着我招兵买马了多少人?”
“只算城中这些,大概、大概……七十六人。”
段青山得了说话的机会,急忙辩白:“下奴回去就遣散了他们,再不会做这样连累主上的事情。”
“只算城中这些……如此说来,你在城外还有人啊?”
姜安宁微微弯了弯嘴角,皮笑肉不笑。
段青山偷偷看了人一眼,忙将脑袋贴地的更用力了。
“是、是还有一些,都是流落在城外破庙的乞儿,绝、绝无作奸犯科之人!”
他急忙保证:“下奴回去便连同他们也一起都、都遣散了!”
“一共多少人?”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城、城中七十六人……”
他声音弱了下去,埋头不敢与人对视。
姜安宁眯了眯眼:“城外呢?”
“城外、城外……城外都是些乞儿。”
段青山声若蚊呐,几乎低不可闻。
姜安宁笑了两声。
好家伙,看来城外的人数上,十之八九有猫腻了!
要不然这男人,不会是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
她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这里头,有事儿啊!
“段青山,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看起来恭敬乖顺,实则阳奉阴违,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
姜安宁骤然冷声:“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看不出来你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段青山忙用力的叩首:“主上容禀,奴下真的没有、没有……奴下不是有心欺瞒的。”
“那就是确有欺瞒喽?”
段青山微微哽咽,不得不认下罪过:“是、是……”
姜安宁冷哼了声,走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等着人主动交代。
段青山伏地的头颅,随着人走动的方向,掉转了个方向。
“奴、奴是怕说了,您会生气。”
可不说的话,姜安宁好像已经更生气了。
段青山纠结挣扎了会儿,不敢触人的眉头,选择了坦白。
“前些日子,城外多了些从外地逃难来的流民。”
“官府登记安顿了些,却还是剩余了些,说是暂时没有空闲的地方安置。”
“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地方安置了,这话不过就是托词罢了。”
“只不过……”
段青山偷偷地抬起头来,小心瞧了瞧人脸上的表情:“这些人,原本是要安顿到姜家村的。”
“哦?”
姜安宁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还跟姜家村沾着关系。
不过,前世,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儿?
姜安宁皱眉回忆起那段不愿意回忆的过往来。
那时候,她才刚刚嫁到赵家,成了赵家的新妇。
赵家的丑恶嘴脸,尚且还略有收敛。
一些事情,倒是也还会说给她听。
当时,确实有一批外地来逃难的百姓,因为家长遭了水灾,房子田地全都被大水冲毁,成了一片废墟。
重建家园需要时间与勇气,更需要金钱和人力物力。
更不要说,此地地势洼,如今又被覆盖了大量的泥沙,重建的难度更大。
且,堵不如疏,这治水,向来是百年大计。
当地的县令,将此事儿上报给朝廷后,朝廷与工部商量了数日,最后决定,在此地修建堰,将原本居于此地的百姓,迁居到其他地县去。
恰逢当时,大多数逃难的百姓,都选择了往江安县跑。
且江安县,又一向地广人稀,常住的人口,不足其他周边县城的三分之二。
朝廷便决定,让堰都县的百姓,迁居到江安县。
富商大户们,自然是无惧无畏。
直接大手一挥,到县城买了宅子,又在附近买了大量的土地。
颇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连带着这段时间,江安县附近的房价、田地,都跟着涨价了一倍有余。
可是那些穷苦的普通百姓,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本来家中就积蓄微薄,又遇上了天灾,毁了半辈子攒下来的家业。
如今是居无家、食无粮,天气渐冷,甚至连件能够御寒的衣裳都没有。
江安县的县令,经过多日的统计人数,最后将堰都县过来的人,分别安置在几个比较人少的村镇定居、落户。
说来,那些个奔着争抢江安县第一绣娘而来的人,之所以能够这般轻松容易的落户,也有这次的迁居之事做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