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2)

“萧衍谋反,已被诛杀,陛下怀柔驭下,投诚者不连坐不追究,执迷不悟者,就地诛杀。”

谢含章站在正堂廊下,覆手而立,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足以震慑众人。

萧衍一死,群龙无首,这府内的散兵以及驻扎在城外的数万精兵,要么归降,要么死路一条。

谢含章以雷厉风行的姿态,不到一月时间,便肃清余孽,整合了萧衍残部以及西州在内的全部军马,然后留了几个可靠的心腹将领分权掌管。

一应事毕,他才启程回京。

来时是隆重的仪仗金辂,回去却只有一辆简朴的马车,几百风尘仆仆的虎贲军。

他操劳了一个月,兼之天气转寒,旧疾复发,裹着千金裘,恹恹地躺在马车里。

休息的时候,他招了太医庞德过来。

庞德仔仔细细地帮他把了脉象。

谢含章抬了眼皮看他,问道:“中的什么毒?”

庞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丞相不必担忧,您不是中毒,您只是受了风寒,引起旧疾,待调理调理,好生将养,就无碍了。”

谢含章面无笑意,声音轻轻的,“是吗?那萧衍呢?”

庞德:……

气氛陡然急转直下,马车里面不小,庞德此时却觉得格外逼仄,冷汗直冒。

“是陛下的旨意?”

庞德“噗通”一声忙跪了下来,“下官不敢欺瞒丞相,是陛下让臣把蒙汗药换成丹苏的,陛下还说,此事不必说与丞相,免得吓到您。”

谢含章蓦地想起了什么,“丹苏?你确定?”

庞德有些懵然,不知丞相为何突然对丹苏有了质疑。

“说!”

谢含章一反寻常温和的模样,厉声问道。

“是是……是,下官确定,就是丹苏!是丹苏!”

谢含章只觉得头昏目眩,身上越发沉重起来,终究缓缓放开了他,“下去吧。”

庞德瞧着他面色苍白如纸,嗫喏着不敢下去,这可是陛下最宠信的权臣,要是有点什么事,他哪里担当得起?

直到他挥了手,驱逐之意再明显不过,庞德才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

谢含章靠在马车壁上,呼吸逐渐急促,思虑却丝毫不受影响。

他记得萧靖告诉过他,他爹娘也是死于丹苏之下,可是萧衍死的时候是七窍流血,他爹娘当时的尸身却是干干净净的。

怎么可能是丹苏?萧靖为什么要骗他?

从西州到京城,车船轮换,不过一月,谢含章便抵达了皇城脚下。

他隐匿行踪,没有向萧靖上报,到了京郊,便直奔径山上。

初冬季节,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夜里的阴冷丝丝入骨。

径山不是陡峭的山,但此时下雨,遍地泥泞,土壤松软。

谢含章脚底一打滑,整个人便朝前扑去。

“丞相!小心!”

庞德等人看得胆战心惊,纷纷上前一步,堪堪扶住了他。

“丞相,您风寒未好,这么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谢含章推开了他们,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扒着山道两侧的灌木,几乎是半攀爬地向上爬去。

雨势不减,他周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身体在寒冬里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