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虞八年。
漠北,信王府。
广袤的碧空倏地划过一道黑色影子,在信王府上方猛冲直下,骤然停在院内一棵枯树上,长长的翅膀扑通扑通地挥舞着,叫声高昂嘶哑而难听。
“哎呀!”来福从侧屋出来,笑吟吟的,“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你这小东西。”
他挪着胖胖的身体走过来,灰隼便落于他肩上,任由他取下脚上的信件。
信王府的书房格外简洁,几乎看不见书,左侧一张檀木长案,右侧横列各种详细的舆图,正中间挂着一张半旧的长弓,弓弦已经生了锈,一看便知道已经不适合再用的了。
来福进门的时候,正瞧见自家王爷正拿着帕子在擦着弓弦,目光极为专注。
“王爷,那小东西送信来了。”
萧衍听见了,顿了顿,没有去接。
来福正纳闷儿呢,他家王爷每月不是最稀罕这封信的么?
“放着吧。”
“哎。”来福忙应了声,将信小心翼翼地搁在长案上,瞧了瞧萧衍,见他一动没动,也没敢问,躬身出去了。
半晌之后,萧衍才将长弓挂回原处,走到长案边上。
说是信件,其实是一段小小的纸卷,套在竹根里,系在灰隼脚上传过来的。
萧衍觉得它看着碍眼,随手将它拆了,看了一眼,又扔一边了。
偌大的案上,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封邸报,最上面的一封,还是昨儿才到的,现正摊开着,悬而未决。
大致是西州强敌犯边,朝廷缺兵,要求各地藩王出兵支援的事。
萧衍做了这么多年藩王,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廷的弯弯绕绕?明摆着就是要削藩,出兵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事实上,他就这么放着不管它,朝廷也拿他没办法,天高皇帝远,不是白说的。
他把刚刚收到的那个纸条同这封邸报放在一起,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前世为什么会那么贸然冲动地写了那个求娶谢含章的奏折。
纸条是他专门留在鄞都的眼睛,时刻帮他看着谢含章的一举一动。
“八月廿七酉时,帝召丞相入宫,观戏、饮酒,丞相当晚留宿于灵虚殿,促膝长谈,翌日乃归。”
留宿于灵虚殿。
萧衍脸色冷了下来,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踩在脚底下。
孤男寡男的,促膝长谈?谈什么?谈国事得谈到床上去?
上一辈子,他求娶谢含章就是被嫉妒冲昏了脑子,没想过狗皇帝会答应,更没想过他肖想了十年的那个人,真的穿着他准备的嫁衣来了。
——来杀他。
来福在门口探头,“王爷,鲁相公等人来了。”
萧衍头也没抬,“让他们进来。”
随即站起身,走开了两步,顿了顿,俯下身将那张纸捡起来,捋平了,随手夹进一本书里。
众人进来了,先行了个礼。
鲁云鹤便急忙问道:“王爷,听说鄞都来邸报了?”
他话还没说完,萧衍已将邸报递给了他。
鲁云鹤早先就从其他地方藩王的暗线里得到消息,因此只瞥了一眼,便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