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西州地界,不是京城。
他直起了背脊,凭他是只手遮天的丞相,在这里也只能俯首称臣。
若无他的允许,谢含章想在这这里插手南梁的事,比登天还难。
于是萧衍道:“既然丞相是为南梁而来,那自便吧。”
他一挥马鞭,转身欲走。
谢含章却赶上前一步,仰头看着高马上的他,道:“请问王爷,西州知府何在?臣今夜下榻何处?”
他拱手而立,身形瘦削,唇上冻得微红,越发显得姿态楚楚。
萧衍一时胆边生恶意,道:“丞相无处可去啊?那去本王府中?本王缺一个暖.床的。”
这话一出,周遭众人皆是哗然变色。
好歹是当朝丞相,萧衍要是不敢挑明了造反称王,想要暗度陈仓,该敷衍的面子功夫哪怕是豆腐渣工程,都得堆砌堆砌。
这话说得难听,但谢含章这么多年在朝廷立足,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不痛不痒的,他连眉头没有皱一下,神色淡定得仿佛萧衍说的不是他。
他温温吞吞地开口道:“劳王爷费心了,不过臣身薄体寒,恐怕做不来这事。若王爷有意,西州城繁华富庶,想来不乏南风馆,只是王爷要小心些,免得沾上花柳等病。”
众人:“……”
谁也没想到,这病秧子的丞相生得一张好钢口,说话如此夹枪带棒,面上却仍是一派温雅。
萧衍磨了磨牙,嗤道:“这话原封不动,奉还丞相。”
那远在京城的狗皇帝三宫六院的,不知道有多脏,他跟他纠缠不清,就不怕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思及他与狗皇帝的关系,又想到他此行是替狗皇帝来议和的,萧衍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在萧衍旁边的文士打扮的老者,轻轻咳了一声,给他使了使眼色,随即翻身下马,来到谢含章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草民鲁云鹤,见过丞相。”
他自称草民,通身气度却不像个粗野村夫,更像是白衣清客。虽瞧着已过半百,双目炯炯有神,明睿透亮,不似寻常布衣。
谢含章微微颔首,态度和煦,没有方才与萧衍的针锋相对,“先生不必多礼。”
“丞相有所不知,西州知府日前因为染病,已经辞官归故了,如今知府一职空缺,王爷正准备写奏折请朝廷派遣官员前来上任。如今既然丞相来了,想必另有安排,不如由草民引丞相前往知府府邸暂行休息如何?”
鲁云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谢含章不用去查也可以猜到,前任知府必定是在萧衍的威压下不得不引退的。
一个小小知府怎么可能与一方藩王对刚?
他没有多问,只淡淡道:“有劳鲁先生。”
谢含章扶着荀老的手上了马车,随着跟着鲁云鹤扬长而去,连一个眼色都没再给萧衍。
萧衍兀自在马上顿了片刻,才慢慢地回过味儿来。
他什么时候允许鲁云鹤给他安排下榻之处了?
西州繁华富庶,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这个西州知府的肥差上,前任知府该是没少捞油水。
整个知府府邸原是三进三出的院落,在原来公造的基础上,又开拓了院后之地,建成园子,整体构造错落别致,其间更是亭台水榭、飞阁翔丹,不一而足。
谢含章冷眼瞧着,国库都被这种蠹虫蛀烂了。
鲁云鹤暗暗观着他的脸色,引他来这里住,就是要让他看看前任知府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是肚皮里打灯笼的明白人,知府当然是被萧衍逼走的,可那人也并非无辜。
他这是在为萧衍开脱,免得日后谢含章寻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