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说圣旨传出时,陆令萱还想入东宫找太子高纬,想通过高纬与胡皇后来求情,挽回高湛欲褫夺她封号的诏令,可未想刚至止车门前,便被宫中侍卫告知,陛下已下旨令陆令萱不得再入东宫。
陆令萱心中甚怒,却不敢言,只得悻悻回到自己的陆府,这才得知高湛所下的三道圣旨。
“竟然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我便褫夺封号,看来陛下是真的不再信任我了!”
见陆令萱喃喃自语,神情阴沉难测,穆提婆有些隐隐骇惧。
“母亲,我们现在怎么办?”
失去天子之信任,意味着她曾经所拥有的所有权力都将被收回,而他这个因母亲而得势的儿子也将会变得什么都不是。
陆令萱隐忍了许久,终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怨,掀了满桌的佐伯纸。
而这些纸上都写满了她对朝堂中人的分析,以及对天子的忠诚,是她字斟句酌后打算呈给高湛的奏疏。
“呵,以为高湛收了我的权,我就输了吗?不,我步六孤氏一族也不是后继无人了……”
“高湛如今重用谢臻,也不过是为了用谢臻去对抗邺城的汉人世家与晋阳的鲜卑勋贵,想要谢臻做他的孤臣、直臣,可若是谢臻此人本就有依附他人的党派势力,就必然会引得高湛猜忌和不满,到时候,他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所以,我们要从他身上找破绽,让他失去高湛对他的信任,必须让他失去高湛的信任……”
此时的陆令萱喃喃自语,神情颇为扭曲,显得十分不冷静,穆提婆感到有些害怕,竟然又听她低声笑道:
“不错,我们还有太子,只要将太子高纬牢牢控制在手中,等到高湛一死,我们就有重登朝堂的机会!”
“母亲……”
穆提婆骇惧得赶紧跪了下来,劝道:“母亲,请慎言,以免隔墙有耳!”
闻言,陆令萱这才慢慢的收紧了拳头,将心中的妒恨勉力压制下来,自言自语道:“是,越是这种时候,我越应该冷静。一时的失败并不算什么,就算跌倒无数次,我也能站起来!”
闭目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后,陆令萱又问:“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穆提婆喜道:“已办好了,不过,儿不太明白母亲此举是为了什么?一颗弃子而已……”
“没什么,只不过想给那位兰陵王妃添添堵罢了。”
穆提婆沉默了一瞬,嗫嚅着唇瓣道:“不过还有一事,有大理寺安插的细作来报,昨晚谢臻带着一名女子去大理寺看过那个陈氏,也不知聊了些什么,那个陈氏便有些疯了,在狱中一直大喊着兰陵王妃,被狱卒们鞭打了无数次,直到今日辰时一刻才安静的昏睡过去!”
陆令萱脸色变了变,问:“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听说,她自称是兰陵王妃!”
……
高湛将萧锦玉带到了太子高纬的东宫,一路上解释道:“谢卿才华盖世,朕欲将太子交给谢卿来教导,但太子年幼尚无主见,故而朕许谢卿太子备身正都督之职,可调动东宫之中所有侍卫,自此谢卿可自由出入东宫。”
萧锦玉回了句:“多谢陛下信任及厚爱!”
话虽这么说,但内心里对教导太子高纬一事并不情愿,实在是原主对高纬的抵触与仇恨太过深刻,深刻到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十分反感不喜,有关于这个使北齐灭亡的后主所干的那些荒唐事,也可谓是令人瞪目结舌,罄竹难书。
胆小怯弱性格内向的高纬不喜与朝士见面,热衷于淫乐,自称无愁天子,不理政事,甚至令美人玉体横陈供大臣们观赏。
南阳王高绰喜好养狗,曾以狗食妇人手中婴孩以发泄心中不满,见妇人痛哭,又叫狗将妇人一并咬死。此等行径传至高纬耳中,高纬不但不责备,还与之臭味相投,寻找更残暴的娱乐方式,以蝎子蜇人看人痛苦扭曲身躯为乐。
这几乎是一个从骨子里就坏到根的人!
宠幸奸佞、乱杀忠臣,淫乱又残暴,比文宣帝高洋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进东宫时,太子高纬正与年幼的宫女们玩着躲猫猫的游戏,突地双手一抓便抓到了萧锦玉的衣袂上,萧锦玉连忙躲开,高湛大怒,一声厉斥:“混帐,你在做什么?”
高纬摘下了眼前蒙布,看到高湛,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
如今的高纬虽然只有八九岁,但已然立了太子妃斛律氏,也便是斛律光的女儿,斛律光毕竟是鲜卑勋贵的代表,在晋阳便是一等一的军政势力,故而高湛一继位,便为太子高纬定下了斛律光的女儿为太子妃,也是为了拉拢鲜卑勋贵势力。
晋阳鲜卑势力与邺城汉人门阀势力虽然一直处于相互争斗状态,但论起军队实力还是晋阳鲜卑更能起到保家卫国威慑敌人的作用,北齐自高欢当政以来便一直想要平衡甚至融合这两股势力,但也一直未见成效,甚至两者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萧锦玉也知道高湛如今想要重用她的原因,除了为他挡箭的救命之恩外,恐怕便是想用她来平衡这两股强大的势力,换句话说,他现在只是想要唯忠于他皇帝一人的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