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旷作势跟在他后面,眼看易奉怡跳出了窗,他则忽然又退回来,快速走到自己刚才受到袭击的桌子旁边,从桌子底下捡起了一本书。
那书是一本大学历史教材,书皮已经磨得发白了,看上去非常陈旧,林雪旷刚才从霍斌家里的书架上拿下来,原本正在翻看,易奉怡那边就遭到袭击了。
他将书打开,里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林雪旷就是因为认出了这字才会把它拿下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些发现。
他迅速找到其中一页撕下来,在上面写了三个字,匆匆叠好,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娃娃,将那页书塞进了娃娃的衣服里。
把娃娃放在桌子上之后,林雪旷这才下楼去追易奉怡。
他赶上去的时候,霍斌已经出了小区,易奉怡正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那边的电话一接通,他就迅速报上了地址和霍斌的外形,吩咐道:“开车从前面那条街绕过去,截住这个人!”
那些应该是易奉怡来之前带的人,只是一直在附近守着,没有露面,可见部署的十分周全。
林雪旷在旁边眼看着他将电话挂断,冷不防地问道:“你很想抓住唐凛?”
林雪旷问的突然,易奉怡在仓促之间,顺口答道:“是啊。”
答完之后,他自己怔了怔,笑冲着林雪旷说:“你说的是唐凛?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霍斌。”
林雪旷也一笑:“算了吧。一个霍斌应该还不至于上你这样几次三番地上门试探,这样做还没有你直接把他带回去审来的切实有效。反倒是他打着暗礁的旗号做了很多事,唐凛不可能毫无所觉,只不过一开始乐得让霍斌在这里转移视线罢了。现在他穷途末路,也到了咱们双方都开始收网的时候。”
易奉怡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其实上次我就想说,你对唐凛可真是了解。”
林雪旷道:“我确实跟他很熟,但要说了解,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能明白1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吧。”
易奉怡道:“那你说,他这回是不是真的来了?”
林雪旷想起他刚刚遇袭时听到的那声叹息,低低道:“或许。”
他又问易奉怡:“你找他有事?”
易奉怡非常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祖宗,你这话说的,好像唐凛是我们家随便拎兜苹果就能去串门的亲戚。我能找他有什么事,当然是抓他啊!那可是暗礁首领——这个名号,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惧怕,又有几个人不憎恨呢?”
两人说话之间,也已经遥遥看见了霍斌的身影。
前方是一片海滩,暗沉沉的夜色中刮起了风,海浪不断拍打着细沙,已经没有路了。
霍斌猛地停住了狂奔的脚步,浑身一震,仿若大梦初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这个地方。
刚才他狂奔的时候就好像鬼上身了一样,完全没有意识,也反过来品尝了一番被人控制的滋味。
易奉怡手下的人在霍斌身后挡住了他的退路。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霍斌却对这近在咫尺的危险视而不见,而是充满惊恐地环顾四周,喃喃地道:“这种感觉,一定是他来了!还不快跑,都跑啊——”
他说着就果真要跑,被身后的两个人挡住了。
易奉怡道:“你说的‘他’,是指唐凛吗?人在什么地方?”
霍斌一愣,突然意识到易奉怡一直跟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由怒吼道:“你疯了吗?就带这么几个人你就想抓他?你疯了别带着别人送死啊!”
他甚至反客为主,一把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拽过来,双手递到对方面前,有些神经质地瞪大眼睛催促道:“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抓啊!快抓我走,都想死无全尸不成,你们根本不懂,根本不懂他有多……”
霍斌几乎无法说下去,想起多年前一次无意中看到唐凛处置叛徒——他亲手用刀生生将对方剔成了一具骨架!
霍斌一直以为唐凛死了,暗礁不是被消灭了吗?难道刚才林雪旷的话不是恐吓?
那个人出现时那种强大的威压与惊怖感,他毕生难忘,绝对不会弄错!
他自己虽然是个变态,但也会害怕更大的变态,落在特别行动小组的手里,要比被唐凛抓去的结果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奈何霍斌深深意识到了对方的危险性,易奉怡却好像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想靠着他那点人抓唐凛,真他妈太可笑了!
他们在这里吵闹争执的时候,林雪旷已经抬起头,看向了前方茫茫的大海,海波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也仿佛波澜涌动。
易奉怡带着深思之色,看了眼林雪旷,又看了眼霍斌,忽然问道:“霍老师,你凭什么判断唐凛来了呢?还没见到真人就慌张成这个样子,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霍斌粗暴地说:“你没见过他,你懂个屁!”
这时,林雪旷突然向着易奉怡一伸手,道:“枪。”
易奉怡说了句“什么”,林雪旷已经直接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了枪,动作快的人来不及阻止,易奉怡瞳孔一缩,只见林雪旷抬手瞄准,冲着前方茫茫的海面,“砰”地就是一枪。
霍斌惊道:“你干什么?”
林雪旷没有回答,朝前方抬了下下巴。
随着这声枪响,海面上竟然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缓缓显现出了一艘游艇,游艇上站着一群人。
最前方那名男子手扶船舷而立,夜风吹拂着他的发梢和大衣下摆,其他人则拱卫于身侧,却不敢太过靠近,显得他虽然众人拥趸,依旧孑然一身。
船上的灯光照亮了那名男子轮廓深邃的面容,恍惚间竟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虽然在林雪旷的生命中,他也确实代表过温暖。
易奉怡低声道:“唐凛。”
双方之间的距离实际上还隔得很远,唐凛应该不可能听见易奉怡的话,但他却精准地望向了这个地方,随即,颔首示意。
他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有些缥缈,但清清楚楚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