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愿意走出第一步,主动揭开遮在恐惧上的面纱。楚眠便会用这份恐惧勾起那些被她遗落在潜意识里,平凡却美好的画面。那些她曾经习以为常,以至于都不屑去记住,现在却如珍宝的回忆。
“糖葫芦好酸的……”
“她还总是吵着要吃……”
“烦死人了……”
女孩红着眼睛,喃喃着没有意义的抱怨,瘦瘦小小的身体主动越过半臂的距离,将整个人用力挤进楚眠怀里。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他肩上,留下圈圈点点印迹。
楚眠双手垂在腿边,略显单薄的肩膀毫无遗漏地收下了女孩温热的泪水与难过。怀里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抽泣声也时有时无。
“眠眠……”
“嗯?”
“我想吃糖葫芦。”
楚眠:“好。”
“那……下周能带给我吗?”
他没有很快回答,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院长。
“好。”楚眠点点头。
“眠眠最好了……”消耗一空的体力让女孩有些昏昏欲睡。
“睡吧。”楚眠轻声道。
会做个好梦的。
周围病患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却让女孩觉得安心。她轻轻地拽住楚眠衣角,缓缓坠入梦乡。
梦里的糖葫芦好酸;
但妹妹的笑好甜。
太阳缓缓朝西边坠去,每周的心理疏导也接近尾声。男孩部署好屠龙计划,笑得胸有成竹。
“眠眠哥哥!等我!”
“好。”
楚眠笑着应下,仿佛要离开这座医院的不是他,而是男孩。
病人相继离去,后院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他抬头看向四周,钢筋混凝土砌成的高墙既挡不了风也遮不住雨,却能将大千世界所有的繁华热闹都隔绝得一干二净。
“楚医生。”
院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楚眠回过头,“谭院长。”
“方便谈谈吗?”
院长神情严肃,许是身居高位已久,又处在这么个与世半隔绝的小社会中,说话时带着他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命令口吻。
“当然。”楚眠点点头。
院长背着手走在前面,“这是方媛来到医院的第四年。”
四年前的大年夜。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轿车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冲出高架桥。
年仅八岁的女孩被禁锢在座椅和车架构成的三角空间里,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从痛苦□□到彻底没了动静。
而她自己,则是那场酒驾肇事逃逸案里唯一的幸存者。
根据案件报告,被消防员从挤压变形的车里拖出时,女孩已经不知道在鲜血里泡了多久。
凝固后的血液和厚重的羽绒服溶为一体,仿佛是爸爸妈妈留给宝贝女儿的最后一层铠甲。
那天以后,方媛失去了分辨色彩的能力,除了红色。
但她世界里仅存的色彩,却也是勾起她恐怖记忆的元凶。
红色恐惧症。
他们治疗了整整四年都毫无进展的恐惧症。
“楚医生。”
院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这位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成为一级心理咨询师、外加中级心理治疗师的男人,“请不要再来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