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扑鼻刺目,院中惨状叫人心底发寒,几欲作呕。
此番场面,已出乎众人意料。
嵩山太保能忍住翁太保被撕,封不平与丛不弃却忍不住,一个痛呼“师弟”,一个惊呼“师兄”。
二人呼喊瞬间便拔出剑来,朝着最近的两个怪人刺去。
桃干仙与桃叶仙反应很快,各自抽出一根短铁棒铮铮两响格开长剑。
六仙站定齐把目光扫来,封不平丛不弃心下骇然,不敢再攻。
封不平蜡黄脸上堆满血怒,大声咒骂:
“六个恶贼!我师弟与你们无冤无仇,竟下此毒手!”
他这般一说,桃谷六仙却全都摇头。
桃花仙道:“你师弟要害我六仙,当然要杀他,不然又要害我们兄弟,岂不是没完没了。”
“你放屁!”
丛不弃脸红筋暴,“我师兄弟三人与伱们素未谋面,何时要害你们?!”
桃干仙双手环抱:“他骗我们兄弟上华山,要我们斗岳掌门,又要我们斗赵少侠。”
桃实仙道:“斗完他们,我们兄弟便要死好几个。”
桃根仙一脸骄傲:“我们六仙英明不凡,没上他的当,但他要害我们,当然要撕成六块。”
封不平听完一头雾水,怒不可遏:
“胡说!我师弟何时骗过你们!”
桃叶仙道:“他斗华山派,又与赵少侠斗剑,当然想骗我们六仙跟他一起斗。”
桃枝仙笑了:“四弟说的不错,我们兄弟没有杀错人,若是把赵.”
他话没说完,瞅到了赵荣不善的眼神,
登时又转话头,“若是把岳掌门撕成六块,那才是杀错人了。”
六人又啰啰嗦嗦,说什么成不忧武艺稀松,他们应当撕成四块,不该撕成六块。
又与封不平、丛不弃吵了一阵。
剑宗两人是无论如何也吵不过的。
六人扯东扯西,说话含糊,华山一众还是理清前后。
有人挑拨这六个怪人,引他们上山与岳掌门相斗!
众人不禁后怕.
这六人武功不俗,手段残忍,若真被人挑拨,华山派便要遭殃了。
至于是谁挑拨,一想便知。
岳不群的目光扫过嵩山派与泰山派的人,眼中闪过冷意。
成不忧惨死在正气堂外,宁中则本有一丝怜悯,可一想到这些人方才的丑恶嘴脸以及背后做的龌龊事,心中的那一点同情也没了。
三位太保暗暗叫苦,知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柏眉头一皱,没管六仙,反诘问赵荣:
“这六怪行事作风如同魔教,赵师侄与他们交好,岂不是与魔教勾结?”
赵荣毫无惧色,“我何时与他们交好?”
“方才我与成先生斗剑,深觉他技艺精湛,这六人突施冷手要杀他,我心中焦急,还大喊‘住手’,企图阻止。”
“反倒是几位师叔,竟然对成先生的死无动于衷。”
“想来几位师叔与封先生、丛先生的关系也不是太好。”
费彬与乐厚面色各变。
他们不由想起当初南下衡阳,在距离衡阳城不足三十里、松涛道旁的小镇上,
那个风声鹤唳的夜晚,二人与眼前少年人生初见。
当时他面色发白,一脸疲态,眼神温善恭敬,浑身一股子谦和淳朴之气。
此时呢?
这少年,还有几分像从前?
面对他们这些太保师叔,竟也敢话里藏针,分毫不让。
衡山小狐狸的态度,俨然比那只老狐狸还强硬。
若他执掌衡山派,可想而知对嵩山派无半分好处。
太保们心中恶意大盛,但想起左师兄的交代,暂压火气,只冷冷一笑。
他们的思索只在一瞬,陆柏便冷声接话:
“谁知你是不是与这六个怪人商量好了?他们口称‘少侠’,对你可是友好得很。衡山派掌门大师兄与魔教勾结,为正道所不容。”
“不错!”泰山派的人也出声应和。
玉钟子与玉音子看向赵荣的眼神,充满恶意。
岳不群道:
“陆师兄此言差矣,赵师侄除魔之名江湖皆知,这六人口称少侠,不一定是魔教,被人挑拨上华山倒是大有可能。”
宁女侠冷着脸:“天大的笑话,赵师侄一身正气,竟也能说成与魔教勾结?”
“陆师兄手执五岳令旗,说谁魔教谁便是魔教吗?”
三位太保的面色不太好看。
赵荣道:“我们在玉女峰下还与这六人恶斗一场,如何能商量?”
“阿弥陀佛,”不戒和尚宝相庄严:“出家人不打诳语,赵少侠无有半句虚言。”
方戒大师一出口,众人都信服几分。
陆柏面色更为难看。
心知今日已难成事,忽然拔出剑来。
他身后的费彬与乐厚也纷纷拔剑!
这三人一起头,泰山派的玉钟子、玉音子,天风道人,华山岳不群、宁中则各都拔出剑来。
不戒和尚攥紧水磨禅杖,赵荣目光锐利,长剑早在手中。
华山、衡山、泰山等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
正气堂内剑鸣声铮铮响,一时间剑拔弩张,不少人心头打鼓,以为要有一场血腥恶战。
陆柏枯老的面孔上有一丝凶狠之色,目光环视一圈,到底是没把握动手。
“为翁师弟、成先生报仇!”
“杀掉这六大恶贼!”
“杀!”泰山、嵩山众人各都大喊。
封不平与丛不弃本不敢与桃谷六仙放对,如今有这般多的帮手,二人也大吼一声,跟着杀了过去。
桃谷六仙急忙展开轻功,迅速跳出木篱笆院墙,头也不回地朝玉女峰下冲去。
陆柏带头追上前方的封不平,高手们全都大展轻功,一路追杀!
桃谷六仙轻功甚好,他们一心想逃,这几派人手根本追不上。
一追一逃,不多时就到了玉女峰下。
陆柏见封不平还在追,忙出声叫住。
“封先生,追不上了,”陆柏道,“此仇改日再报。”
“只要这六人在江湖上,绝逃不过我嵩山派耳目。”
封不平也没办法,瞧着远处六人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气得直摇头。
丛不弃恶狠狠道:“这都要怪岳不群,还有衡山派那个小子!”
“成师兄的死也要算在他们头上。”
费彬道:“这六人武功不俗,出手极快,他们若一直留在华山,对我们大大不利。”
“师兄将局势瞧得很准,我们对这六人出手,华山衡山不好帮忙,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被撵下山。”
陆柏点头,他正是这般算计,“咱们一计不成,只能用第二计。”
“这六个坏事的人,当然不能留在华山。”
乐厚语气森然:“少了这六人,玉女峰上便只有岳不群、宁中则,那个和尚,还有衡山派那小子。”
一提到赵荣,三位太保眼中全是杀意。
当下一点犹豫都没了。
“除这四人,其余人没什么威胁。”
陆柏看向了泰山派与剑宗的人,“几位有什么想法?”
玉音子自然会意,他只踌躇一瞬,心中一狠,打算一条道走到黑,问道:
“这可是左盟主的意思?”
陆柏拍着胸口:“那是自然。”
“成先生与我翁师弟都死在华山,左师兄一心除恶,华山已成恶窝,我们为江湖铲除恶瘤,问心无愧。”
玉音子、玉钟子、天风道长三位高手各都点头:“好!”
费彬与乐厚露出满意之色,随即看向封不平丛不弃。
丛不弃攥紧拳头:“我要为华山派清理门户!”
封不平蜡黄面皮上堆积了长达二十三年的恨意:“岳不群,该死!”
不过,作为能自创凌厉剑路的剑道宗师,他的眼力犹在嵩山三大太保之上。
想起方才院中比剑场景,少年那阴柔诡异的玉女十九剑一直闪烁在他心间。
不禁提醒道:
“陆兄,那衡山派的小子剑术不凡。”
“玉女十九剑本是华山女弟子学的招法,他走这套剑路能赢我成师弟,若是用自家衡山剑法,恐怕会更加难缠。”
丛不弃不太服气,“师兄,成师兄也只是输了一招。”
“且最开始比剑,他并没有以最精华的四剑攻杀要害,这才给了那小子反应时间。后来招法重复,再攻要害,那便威力大减。”
当着嵩山与泰山派的面,丛不弃不愿承认剑宗高手不及一个少年。
更不愿承认输在剑宗的招法下。
他虽在辩解,但这番话也没说错。
再厉害的剑招,一旦被对手熟悉,知根知底,那就休想发挥剑招该有的威力。
陆柏道:“这小子狡诈得很,起先一直隐藏实力。”
“我们也没料想到他有这份天赋,不至弱冠,竟有与我等一较高下的能力。”
乐厚给了泰山派玉子辈二人一个提醒:“他与天门道长交好,两位前辈在泰山被人盯梢,与他脱不了干系。”
天风道长站在玉音子身旁,面色冷厉:“我泰山派的事他也敢插手,真是找死。”
玉音子当即询问:“何时动手?”
“好不容易将追杀向问天的一伙人引到华山,那岳老儿一身功力去了半数,怎能给他时间喘气。”
“就在今晚!”
“好!”
“……”
乐厚费彬一帮人下到玉女峰下,他们没有去华阴城。
一边派人隐藏在玉女峰下打探消息,一边堵在十五里外的山道上,提防桃谷六仙返回。
晌午时分。
华阴城内又来了一批人马,在山道上与费彬等人会合。
为首之人头发花白,却没盘扎。
山风一吹,露出了被白发遮住的森人面目,若拿桃谷六仙与此人相比,也能算得上美男子。
他的脸孔是平的,几乎瞧不见鼻子,宛如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