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月望客栈的掌柜伙计都不识得那女娃。”
邹松清会账后朝师父禀告,商素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若识得,就不会连男女都辨不清了。”
“她方才用了几招剑法,你可能看出来路?”
听师父问话,邹松清一边走路,一边皱眉苦思,这些年他深受师父影响,除了练武练功,又一直关注江湖消息。
所以对各门各派的武学功路都有不少了解。
可此时到底眼力不够,冥想一阵又无奈摇头。
“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商素风摸了摸白须,微微抬头看向那女娃离开的方向。
“为师也没看出来。”
不知便不知,商素风在摩鹰高崖上一心求真,也不在乎说实话丢脸。
“不过.”
商素风抬手在徒弟面前来回比划,正是方才那女娃用的几式招法。
“我观她使剑之时来回挥削,单剑并非直来直去,而是暗藏律动变化,若是对手再强些,她反应够灵活的话,剑招定然会有飘忽之势,就如同鲜花招展风中。”
邹松清闻言也觉得有趣:“难不成与我点苍剑法有些渊源?”
“这就难说了。”
“只可惜方才那几个寻麻烦的人功夫稀松,没能多看几招。”
邹松清知晓师父深居简出,在崖上求剑问势,不履世俗。
于是一边走在罗平州月望长街上,一边复述往日稍有提过的江湖变迁。
也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对这女娃招法功路的猜测。
“师父还记得剑神执掌衡山之后,第二年江湖上发生的那件大事吗?”
“关于平定州黑木崖的事?”
“对。”
商素风摇头:“时光荏苒,我没多关注,记不太清了。”
邹松清追忆:“十四年前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死在崖上,听闻他当年被左冷禅重伤失了武功,后来不甘寂寞,强行用吸星大法吸取那些东方不败老部下的功力,结果走火入魔而死。”
“向问天成为下一代日月教教主,可惜人心有变,他又没有东方不败那等武功镇压各大堂口。于是黑木崖十大堂口动乱,诸多高手带着功法武学离开了黑木崖,据说葵花宝典不知所踪。”
“这些人遁迹江湖,有的归隐田园,有的自立门户,短短数年之间,江湖上新立诸多武学门庭。”
商素风不由颔首:“当年日月神教乃第一大教,教中多有奇异武学,那些长老堂主各怀技艺,他们以各自的本事立下门户,这倒也不难。”
“是啊。”
邹松清感叹一句:“何况剑神传道天下,又有阳谱这等高深武学功录,加之还有那阴损的阴谱,不少江湖人试图博采众长,这对他们的武功影响不是一星半点。”
“这十多年时间,江湖日新月异。”
“不少大派沉寂,又有新生门派崛起。曾记任我行时期,第一批叛教者南下,如今我南部武林,各门各派也星罗棋布。”
“只看这罗平州,就有四刀门、劈卦帮、腐骨门、一清快剑门等门派。虽不及现在的点苍派,但和我们十多年前的点苍派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商素风正在想着这些门派,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
邹松清又道:“十四年前黑木崖势力折损过半,十大堂口锐减到六大堂口,日月神教威震江湖的日子早也过去,如今他们已不能代表魔门。”
“当年叛出黑木崖的一批高手中,有不少人被少林寺度化进入达摩院。”
“没想到少林神僧也有眼拙的时候.”
“这些叛教之人心思不纯,却善于隐忍,他们蛰伏少林,偷学了众多少林绝技功法,又重返江湖。”
“听说有人逃亡波斯新建总坛,也有远遁塞北,逃至天山,西域也有魔门问世,据说还有人杀入白山黑水,搅乱女真部族。这江湖纷乱,不少都是黑木崖遗祸。”
“这些人当中,潜在南部武林的自有不少。”
邹松清看向身旁听他说话的白须老人:“所以.”
“师父看不清这女娃的功法来路,实在太正常了。”
“江湖变数难定,估计一些练武之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功源何处。”
商素风面色平静:“你说的有道理,对江湖理解也远超以往。”
“只不过,还是小看了少林。”
“少林绝技的精髓依然在达摩院,这些人偷学出去对他们也无甚影响,只是帮少林武学扬名罢了。如今天下第一大派在潇湘,武当少林虽然沉寂,想来也难以平静。”
商素风还想继续深谈。
不过说着说着又忽然噤声,微微一顿,没有兴趣再说下去。
下崖这段时日,他心情一直在起伏。
草桥崩柱,故人离去,只得美酒浇奠。
曾经荒烟废垒之上,又是一派全新的江湖盛景。
商素风倒是想多感慨,多深研,他的大徒弟邹松清说得认真,听得更认真。
只不过.
在月望长街一个拐弯处,那负剑而行的女娃突然在眼前消失。
商素风就再没心情扯少林与各路魔门了。
师父加快脚步,邹松清也急忙跟上。
他朝长街拐口一瞅,心道好敏锐的直觉,想必是发现他们在跟踪。
虽说师徒二人没有恶意,但那女娃不知情。
行走江湖,自然要有这份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