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晨弯下腰审视了一番,问道:“您这眼睛还没治好?”
“治不好了,天一黑就摸瞎。前些天还去凌云阁的药庐看过,「鬼医」阎罗钦定了无药可治。”老者毫不在意,言语间甚至还带着点自豪。
杨恒晨一改在凌云阁里时的霸道,对于同为军中出身的程节,脸上多了几分关切。
“秦王殿下还是真是狠心,人都这样了,还让你值夜?”
“老王爷已薨多年,我程节到了这这把年纪还能为小秦王值守营帐,够了。今日你来是找他的?”
“恩,有大事找他。”
“跟我来吧。”
老者推门引路,虽说已是半瞎,但穿行在学监楼阁间仍是健步如飞。
两人一路快走,七拐八弯便到了一处偏屋。
临进门前,程节还不忘唠叨一嘴:“殿下就在里面,最近因为南边的事情烦躁的很,搞得饭都不好好吃。我老了,舍不得。正好你来,也好有人训他两句。”
杨恒晨苦笑道:“程兄也好休息下,这是白鹿城外,没人会来找不痛快。”
“习惯了。”
程节没答应,只是继续快步照着原路返回。
杨恒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推门进屋。
只见一青年板正地坐在木桌前,尽管此刻已是夜半时分,火光照耀的面容却丝毫不见倦意。
不见青年回头,却已开口:“杨叔,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挑程伯毛病?”
“不二,我和他都是劳碌命,这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您不一样。”
“我李不二也一样,不就是姓李吗?从十三岁开始,我跟着父亲在这里教了这么多年书,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比来比去也没比出我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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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放下笔,转头放眼窗外星夜银河:“今日来,该是陛下有旨,杨叔你就直说吧。”
“陛下未曾下旨,只传口谕:‘凤鸣久矣,当归朝。’”
“既未明旨下令,我就当没听见。今年新一届学子方才入学,我现在回去算几个意思?这白鹿学监没了祭酒还叫那些学子学些什么?”
李不二很清楚自己这大爷是什么心思。
太子和信王这些年的党争愈演愈烈,眼看着自己一把年纪快压不住俩儿子了,柴老王爷只是个外姓王,管不得皇家宗室之事,所以就把主意打自己侄子身上了。
但在这白鹿城,自己是闲云野鹤惯了,如今若回那朝堂,不过是自讨苦吃。
“好吧,等来日回京,我便回报陛下,就说‘秦王殿下志不在朝堂’。”
“今日来不只是为陛下传话吧?”
而杨恒晨却看到了桌案上那张岭南道的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注释和标记,心里有了大概,于是顺着话头讲了下去:“如今岭南道乱象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而裴先如今正在岭南道节度使的任上。”
“裴先?难怪会来找我。”听到这个名字,李不二有些失神,这是他父亲曾经的旧部,“近日可有平乱的战报?”
“没有,若不是乱民外溢到其他道府,我今日怕是还在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