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得冈是芙洛拉家族的户籍所在地,芙洛拉翻找了片刻原主的记忆,才回答:“是的。”

话音落下,芙洛拉看到女仆们眼底闪过不屑和嘲笑。

帝国周边有着大大小小的附属国,奥得冈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尤其贫穷落后的那号。

对于神都人来说,附属国人在他们眼中的形象都是穿麻布衣吃黑面包的农民。

尔文面色如常,绅士地笑了笑,“希望你吃得惯神都的食物。”

说完,他迅速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像是急着要给来自小地方的芙洛拉演示高级食物的吃法。

芙洛拉弯唇,微笑不语。

她取了一只生蚝,抹上少许酱料,用银叉子稳稳挑起送进嘴里,不出声响地咀嚼,然后是花椰浓汤,她小口喝完,用餐巾轻轻摁了摁唇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从容得不可思议。

到了吃鹅肝的时候,看得有些发愣的尔文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奥得冈也吃这些食物?”

芙洛拉顿了顿,“父亲去世之前带我去过不少地方,那时候吃过的。好久没吃了,味道很不错。”

她编故事不打草稿,事实上这里的食物和她前世吃过的法国大餐有些相似,共十三道菜,因为她大病初愈,所以省略了开胃酒这一步。

这样说不仅不会令人怀疑她的身份,还顺带给她的继母扣了个对她不好的帽子,一举两得。

“我的妈妈和姐姐还好吗?”芙洛拉问。

唐娜母女没有离开神宫,也被送到了香雪兰宫。

这是芙洛拉病倒前多次嘱咐的,这两人可是害死原主的凶手,芙洛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如果她能逃出这座深宫,那唐娜母女一定会受牵连,如果她逃不出去,她们就会在她死的那天一同殉葬——总归不会让她们有好下场。

“她们现在应该正忙,一个忙着烧火,一个忙着劈柴。”尔文道。

唐娜和变美后的安琪儿现在是香雪兰宫的低等佣人,连女仆都不是,专门负责粗活累活。

芙洛拉点点头,表示满意。

医生给她看病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她身上那些逃跑时弄出的伤,尔文下意识地就把它们算在了唐娜头上。

继母虐待继女,这在神妃的身上很常见。

这顿饭芙洛拉吃得开心,餐桌上的氛围很好。

可在最后喝咖啡时,女仆长拿壶的手一抖,将咖啡洒在了芙洛拉的身上,微烫的咖啡让雪白的手臂迅速泛起了红。

“芙洛拉!”尔文噌的一下站起来,“你怎么样,没烫伤吧?”

女仆长连忙道歉:“对不起,神妃大人,是我的失职。”

芙洛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关系。”

尔文用凉水浸湿手帕,给芙洛拉敷上,他有些嗔怒地看向女仆长:“身为女仆长,连倒咖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想不想……”

“尔文殿下,”芙洛拉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要责怪她啦,谁都有失误的时候。”

女仆长狠狠攥着手心,垂眸掩下眸中的怨毒。

怎么会、怎么会……

尔文殿下怎么会对她那么凶巴巴的?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会隔着人群朝她笑,笑得那么温柔,这不是心动了是什么?

难道就因为一个新来的神妃,他就把自己忘干净了么?

尔文看着芙洛拉,无奈又怜爱地叹了口气。

“你对谁都是这么善良吗?”他轻抚她的头顶,少女的银发蓬松又顺滑,在手心里痒痒的,“真叫人放心不下。”

芙洛拉弯了弯唇。

她读懂了他话中的深意,问:“尔文殿下,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是吗?”

尔文的手一顿,缓缓收回,紧握成拳。

他艰涩道:“我向王兄承诺过了,等你的病一好,我就再也不……”

不见你。

“我会想念你的,殿下。”

“芙洛拉,别这样……”

“可是,”芙洛拉眼底压着笑意,仰头看着他问:“如果我再生病的话,就可以再见到殿下了吗?”

尔文呼吸一滞。

该死的,该死的,她真是只妖精!偷心的那种。

“当然可以!”近乎本能地,他急忙道:“你要是生病了,或者、或者快生病了,就叫这些人过去找我,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赶过来!”

“哦——”芙洛拉拖着长腔,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保佑我每天生病吧。”

“芙洛拉……”尔文扶额。

芙洛拉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成了,她想,只要能与这位小王子维持联系,她的逃跑大业基本上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

尔文离开时,芙洛拉站在城楼上,微笑着挥手目送他,整个人看着十分傻白甜。

她看到他在马背上回头做了个口型:等着我。

马蹄声渐行渐远,芙洛拉放下摇累了的手臂,收起笑容。

观看了全程的女仆长紧紧攥着裙摆,开口道:“二王子殿下真的很温柔,不是吗?”

“嗯。”芙洛拉看都没看她,提起裙摆准备离开。

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踩了两声,女仆长忍不住提高声线叫住她:“神妃大人!”

“嗯?”芙洛拉微微回头。

“在帝国,陛下是统治者,而大王子殿下是执政者,国内大小事务都是他掌管的,这您应该知道吧?”

女仆长脸上藏不住讥讽的神色,像是在说“你个乡巴佬肯定不知道”。

“然后呢。”芙洛拉淡淡。

“……然后,然后二王子殿下快成年了,他需要慢慢接手一些国.事,会变得越来越繁忙,我想他不应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您觉得呢?”女仆长一口气说完。

芙洛拉缓缓转身,面朝女仆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希·加西亚。”

“南希,”芙洛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

芙洛拉走到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仆长面前,微勾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语调冷冷道:“南希小姐,我今天帮你求情,是教养使然,而不是我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咖啡泼到我身上的。”

南希瞳孔骤缩。

“神妃大人不要冤枉我!”她嘴硬道。

芙洛拉不在意地笑笑,“冤枉不冤枉,现在争这个也没意义了不是么?看戏的人已经走了——我问你,在这个宫里,神妃的地位就这么低吗?比一个女仆长还要低?”

南希的嘴唇有些发白,“不是的……对不起,是我冒犯了神妃大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不该自作聪明,向神妃大人提那种建议,我、我甘愿受罚。”

倒是个听得懂话的。

芙洛拉重新露出个友好的笑,拍了拍南希的肩,“惩罚就不必了,以后注意就好。”

芙洛拉走后,南希已经是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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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妃可以在香雪兰宫拥有一座独立的庄园,和两个女仆。

挑选女仆时,芙洛拉表示想要力气大的,因为她这副身子骨随时有可能需要人背。

结果尔文当即从骑士团里调了两个强壮的女兵出来,让她们换上女仆装。

虽然有些夸张,但人都已经来了,也不好再赶回去,芙洛拉只能收下。

即使这两人表面不说,可芙洛拉能看出来,她们从光荣的女骑士兵沦落成女仆,内心有很大的不满。

芙洛拉对她们道:“等我死后,我会让殿下给你们两个恢复原职,这一年就委屈你们了,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