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中月 funny2333 2087 字 2022-09-14

那门房闻声从厢房里出来,一张青皮核桃似的脸上泛着滋润的油光。他把手搓得哗哗响,绕着小轿走了两圈,像是鸡蛋清上无处落脚的苍蝇。

“玉老板。”他试探着叫道。

里头隔了半晌,细声细气道:“哎!”

的确是玉姮娥的声音,只是不再像簧片那么朗亮,仿佛有点害臊似的,这可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门房心眼儿里似乎被他轻轻捏了一把,痒得厉害,连带着嗓子都缩起来了,赶紧挥退了两个轿夫,瓮声道:“玉老板,您亮个相。”

玉姮娥道:“怎么?我来晚了,上不得戏台子,得在这儿亮相?”

门房道:“哪能啊,福庆班的砚老板正唱着呢,大少爷特意嘱托小的带您换一身行头。”

他说着这话,眼珠子悄悄往斜侧里一转,只见他口中的大少爷早已经从房里探出了头,兴冲冲地黏着小轿上下打量,那薄薄一幅轿帘就在他的鼻息里鼓荡,在这出奇露骨的视线中,甚至不足以蔽体。

门房唯恐他露馅,拿眼神把他往里推了推。

他们俩合力干这般勾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借着堂会的名头,骗几个有心出头的花旦青衣回来,外头归外头的,床头唱床头的,咿咿呀呀,一色销魂,更有一番暗度陈仓的滋味。更妙的是,这种场合,对方就是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可谓是不要本钱的皮肉买卖。

连少爷摆摆手,知道不能急色,鞋底不情不愿地往回一挪,突然就一个激灵,牢牢在地上钉住了。

怪只怪轿帘边上探出了一只手。

肉眼局促,只能看得出肤色雪白,食指指腹圆转如珠,朝他点了一点。

不对,点是无心,勾是有意,这得是漫不经心地勾了一勾。

那根食指上沾了一团乱糟糟的油彩,像是从脸上撇下来的。落在连少爷眼里,粉红细腻,莹白剔透,黛眉如钩,活脱脱是张美人面,在这圆圆一团指腹上亮了相开了腔,把他的魂儿都挤兑出来了。

连少爷在肚子里怪叫一声,人已经酥了半边。

他也顾不得露馅了,伸手就过去搀,那根指头刚好搭在他腕脉上,抹到哪里,哪里就留下彩云烘月似的一团油墨。

指头上有薄茧,更妙了,唱戏的哪能没有点茧子?爬到了心尖上,就是春蚕沙沙响的足。

指头一触即分,他心里一热,又一空,大着胆子抓住对方手腕,朝门房使了个眼色。

他对玉姮娥的暴烈脾气有所耳闻,一时吃不准,因此特意留了这颇通拳脚的门房在身边,本意是防身,这会儿色胆包天,只想着大不了用强。

“时候不等人,”门房擎着轿帘,道,“玉老板,请!”

轿帘拉到一半,又被玉姮娥那只手扯住了,依旧是敌暗我明,连少爷鼻梁上那颗黄豆大小的痦子都激动起来了。

玉姮娥懒洋洋笑道:“原来是连四少爷,什么时候长份位了?”

如果连大少的名头是轮流坐庄,那么连四少爷的花名则是雷打不动。他那张脸上最出名的,就是一颗绿豆苍蝇般的痦子,和一股子纵欲过度的虚浮,以至于连妓院都不乐意接他的帖子。

他情场失意,颇有些郁郁不乐,一听说连暮声近来同玉姮娥有了交情,立刻打起了主意。

横竖都是连家的少爷,还能亏了这戏子不成?

连秋草道:“怎么,本少爷还请不动你了?”

门房又给他递了个眼色,唯恐他把煮熟的鸭子吓飞了,他这才放柔了腔调,假意道:“大哥在里头等着呢,你跟我进来。”

他抓着玉姮娥的手腕,门房伸手进去捞住一条胳膊,两下里使劲,闪电般把人往门里一带——

第23章

说时迟,那时快,刚看清那张面孔,连秋草已经像见了鬼似的,砰地后跳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