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潜的语气平淡无波,凌无奇却似乎从中听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悲怆与悔意。
这本该是一桩旧友重晤的幸事,一个肆意江湖的侠客,与他仕途受挫的挚友在荒边小城再度聚首,把酒畅谈也好,抱头痛哭也罢,终归只要人活着,心亦不死,就有无限的可能与希望,总好过这般阴阳相隔,徒留凌潜一人,茫然却又不甘地孤立于世,只在思念汹涌时一遍遍练习与他初遇时所使用的剑招,或在酒醉时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凌无奇心说,沈意,沈意,父亲在醉时梦中呼唤过这个名字许多遍,所以他才当这是父亲深爱的亡妻的名字,却不知道那是另一段刻骨的情谊。
可如果事情真相是这般,家中祠堂里供的那个凌门沈氏又是谁的牌位?而我的母亲到底是谁?“当年的匪事之盛,朕亦有耳闻,得知长姐死讯时更是悲愤至极,还大病了一场。”
皇帝道,“可这帮匪贼既如此凶残,幼清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凌潜将目光投向安大海:“当时的情况,大海兄该比我更熟悉些。”
安大海道:“皇上,当年那帮盗匪当真穷凶极恶,不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其中为首的一群人更是在搞什么邪术,不管是农家还是富户,他们见着孩子就抢,然后给他们喂毒药,想要炼制‘毒人’。
那段日子光我们县城就丢了十几个孩子,附近县加起来怕是有几百个,就连我的亲生孩儿也是被他们抓了去,然后然后没能活下来。”
皇帝问:“何谓毒人?”
“是一种西南蛊术,本意大概是想让蛊虫入侵到孩童大脑,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潜能,再让蛊虫与成长中的孩儿共存,以便将来用驭蛊之术将人如同傀儡般操纵。”
凌潜道,“但这群人学艺不精,做出的蛊虫只知啃食孩童的头脑,直至食用殆尽,与宿主一同死去。”
皇帝惊道:“啃食头脑?那幼清”凌潜道:“也许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被抓上山的孩子,中蛊时间尚不长,后又有高人相助,终归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那之后他的记性变得极差,许多事情反复多次仍然不能牢记,前日更是旧毒复发,差点命丧黄泉,这正是犬子为何要冒险盗宝的原因。”
“记性极差?”皇帝讷讷道,“朕记得幼清从小极是聪明,两岁能认字,四岁能赋诗,乃是旷古未有的神童”凌无奇闻言,胸口猛然如摧心剖肝一般疼痛起来,他没由来地想起安乐最早的一本日记,才五六岁的孩子,已然会写这许多许多字了,若他能没有经历这场劫难,现在依然与位高权重的父亲和出身显赫的母亲生活在京,此时又该是怎样一个前途无量人人称羡的贵公子?许久都没有人说话,直到皇帝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静默:“朕想见见幼清。”
凌潜道点点头,道:“他长得很像他父亲。”
第75章
尽管事先和皇帝说明了安乐的情况,凌无奇依然不放心,耳朵恨不能贴在门板上,就怕这从天而降的舅舅吓到他的小乐,要真那样,他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给安乐一个爱的抱抱。
哦,一般来讲刚醒来的安乐是不记得他的,贸然进去抱抱,只能被无情地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