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些明白喻阁老为何偏偏对洛金玉这样看重了。
“阳山过世,也是在十九年前。”尚书黯然道,“你这孩子,恰在他过世后不久出生,又一样姓洛,差不离的性情才情……”
洛金玉一怔,问:“适才阁老所说有学生英年早逝的……”尚书点了点头:“阳山是阁老最得意的学生。”
洛金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
他并未当场说出自己就是洛阳山的遗腹子,因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
洛家只剩他一人,而曹国忠被诛后,新帝圣旨宣他罪名中,赫然便列了晋阳洛家、河南明家的冤案,相当于洛家与明家等家族冤案已解,只是因这些家族多被诛杀殆尽,倒也没什么后续,而洛金玉当时在狱中,如今出来了,也并不打算就拿洛家的名声抬举自己。
一来,他身负冤案在身,虽是冤案,却到底是污名,他不想连累家门清白。
二来,他也不屑那样。若他功成名就,自然会表露身份,为洛家重振门楣,可若他岌岌无名,又何必说出来。
此时他便只是沉默着代父亲又向喻阁老和刑部尚书躬身,行见父亲世交之后辈礼。
喻阁老和尚书却也没多想,只当这本就多礼的洛金玉是劝阁老节哀。
尚书长叹一声:“你与阳山也算是有缘,阁老格外看重你,盼你能成他未完事业。当年,阳山一族便是遭曹国忠所害,那时朝纲混乱,阁老虽有心搭救,却实在力不从心,留下毕生遗憾。洛金玉,阁老不愿看你成为第二个洛阳山。自然,你会想,沈无疾怎会害你。他或许不如曹国忠害洛阳山那样,他或许待你……可你应当知道,这样下去,你的名声会是什么样的。我空口白牙所说,你或许不信,那你就看看史册上,千古完人汉卫青,就入了佞幸传——”
“那大人又为何说他是千古完人?”洛金玉反问。
尚书:“……”
洛金玉淡淡道:“可见千古之后,世人自有公道评断在心。”
尚书:“……”
“再者说,先自审其身,无愧于己,此乃君子,而徒重他人评论,为此虚伪忐忑,是小人。”洛金玉道,“阁老与大人所言之心,洛某明白,你们自有好意,只是我也固执,只能辜负好意。”
尚书怒道:“你——你还真死心眼儿,孩子就是孩子!遭了一场难,怎么还是一派天真?这三年的难真是白受了!”
“大人以为我受这场难,就该在三年中得出如何结论,方才算没有白受?”洛金玉反问,“一颗顽石磨平棱角?”
尚书冷笑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是颗硌手的顽石?”
洛金玉负手而立在堂下,双目平视尚书,淡淡道:“我引以自傲。”
尚书:“……”